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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2:20:44 作者: 糯糰子
霧靄沉沉,長夜漫漫。
茯苓和綠萼一左一右,垂手侍立在沈鸞兩側。
忽而見一人匆忙從院中走來,卻是一身青灰長袍的鄭平。
穿過影壁,鄭平躬身朝沈鸞行過一禮。
沈鸞狐疑抬眸:「鄭公公跟著陛下多久了?」
鄭平如實告知:「奴才本是在皇家園林伺候花草的,後來因蓬萊殿的紅梅遲遲未開……」
久未聽見的宮殿,沈鸞忽覺陌生。她垂首斂眸,難以想像裴晏竟會因為這種小事留鄭平在身邊伺候。
她雙眉漸攏:「那……李貴呢?」
她記得先前跟在裴晏身邊的,一直是李貴。前世登基後,也是李貴服侍的裴晏。
鄭平一時語塞,須臾方道:「李貴公公做錯了事,被主子、被主子……」
他望著沈鸞欲言又止。
沈鸞心領神會:「……和我有關?」
鄭平拱手。
天安寺一事,若不是李貴自作主張,撤去沈鸞一半的暗衛,沈鸞也不會在火海中孤立無援。那事之後,裴晏大發雷霆,從此宮中也無人知曉李貴的去向。
鄭平抬頭,悄悄望沈鸞一眼。斟酌再三,終還是大著膽子:「陛下心裡一直記掛著姑娘,若非如此,前日也不會遇上那些人……」
沈鸞乍然一驚:「那些刺客和我有關?」
鄭平垂首:「陛下這些日子一直想為沈將軍正名。」
沈廖岳堂堂一國將領,被無名小卒冒名頂替十餘年。沈府當年那場大火死傷無數,裴晏重翻舊案,自然得罪不少人。
且這事,還和先帝扯上關係。
弒父殺君,裴晏身上背負的罪名本就不少,再因這事……
鄭平識趣低眉,垂手不語。
萬籟俱寂,院中竹影婆娑。
天將將明朗的時候,沈鸞倚在梳背椅上,昏昏欲睡。
倏然,聞得耳邊一陣竊竊私語。
那聲音由遠及近,似從院外傳來。
沈鸞掙扎著睜開眼,朦朦朧朧,只見洪太醫拱手站在影壁前,滿臉的疲憊不堪。
沈鸞乍然驚醒,欲上前問裴晏的病情。
驀地,聽見洪太醫一聲長嘆:「……只日後,恐怕子嗣艱難……」
雙足頓在原地,沈鸞趕忙閉上眼睛,再不敢往院外望去半眼。
案几上設爐瓶三事,官窯美人瓶上是新鮮採摘的花卉,空中暗香疏影,花香撲鼻。
耳邊斷斷續續,傳來洪太醫和老神醫的交談。
「畢竟是傷了身子……」
「……日後定好生調理。」
「這事徒兒自然曉得,斷不會為外人道。」
二人漸行漸遠,眨眼間,洪太醫師徒二人已消失在院中。
沈鸞茫然睜開眼,左右環視,幸而屋中並無他人在。
若是叫人知曉裴晏傷了那一處,日後子嗣還艱難……
雙頰泛起紅暈,沈鸞再不敢多想,伸手端起案几上的郎窯紅釉杯,一飲而盡。
恰逢綠萼款步提裙進屋,瞧見這一幕,唬了一跳,趕忙將那茶杯從沈鸞手中奪走。
「這水早冷了,姑娘怎可喝這種。」
又急急倒上一杯滾滾熱茶,遞到沈鸞唇邊,「姑娘。」
沈鸞接過,一杯濃茶滾燙,衝散眉宇間的困意。
綠萼站在她身側,彎唇向沈鸞抱喜:「奴婢剛剛在垂花門上遇見洪太醫,他說陛下身上的毒已經解了。」
先前落在裴晏身上的箭矢塗抹毒藥,裴晏才遲遲未醒。
沈鸞心不在焉「嗯」了聲,緊皺的雙眉卻未曾舒展半分。
她惴惴不安想著,是那毒……導致的子嗣艱嗎?
又想到著這事事關裴晏的隱疾,洪太醫自然不會大肆宣揚,綠萼不知道也是常事。
沈鸞瞥一眼眉開眼笑的綠萼,悄聲在心底嘆口氣。
綠萼不知所以,隔著緙絲屏風悄悄往裡望一眼:「姑娘,這天還早,你先回房歇歇罷,一天一夜未睡,你這身子也受不得。」
沈鸞搖搖頭,扶著綠萼的手起身,緩緩往裴晏榻上走去。
榻邊只鄭平一人伺候,沈鸞揮揮手,將人都趕了出去。
青紗帳幔低垂,裴晏滿臉慘白,毫無血色。
一手探出錦衾外,輕輕垂落至榻邊。
沈鸞垂目,輕手輕腳,為裴晏掖好被角。
她動作極輕,深怕碰著裴晏的傷處。
陡地,那握在掌心的手忽的抬起,十指相扣,裴晏反手握住了沈鸞。
沈鸞愣愣,隨即仰起頭,眉眼雀躍盡顯:「你醒了?」
話落,又忙忙往窗外望去:「洪太醫剛走,你且等等,我去……」
「阿鸞。」裴晏聲音喑啞,目光在沈鸞臉上上下打量。
沈鸞被看得臉紅,別過視線。
裴晏低聲一笑:「……不生氣了?」
自知理虧,沈鸞訕訕,垂首低眉,不認帳:「我何時生你氣了?」
裴晏笑而不語,唇角挽起,剛直起身,忽而眉眼掠過幾分痛苦。
他無力倒回榻上。
沈鸞嚇一跳,忙忙拿青緞靠背枕在裴晏身後,她口中著急:「你身上還傷著,莫再亂動了。」
說著,又揚聲喚人上前,「去找洪太醫來,就說陛下醒了。」
裴晏枕在青緞靠背上,看著沈鸞進進出出,忙前忙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