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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2:20:44 作者: 糯糰子
皇帝冷笑出聲。
再然後,沈廖岳喪生火海,而沈管家鳩占鵲巢,李代桃僵。
世人只知「沈將軍」火海逃生,傷了嗓子和臉,卻不知內里早就換了人。
雨還在下,後院靜悄悄無人耳語,只有沈氏低低的啜泣聲傳來。
無人發現,身後花障後,還有一人。
木魚聲陣陣,沈鸞跪在蒲團上,眼角蓄著的淚水落下。
她忽的想起裴晏曾經問過自己,當「沈廖岳」是什麼好人嗎?
那時她一心為家人辯護,自然不曾將裴晏的話放在心上。
如今細細想來,彼時裴晏興許已知曉那兩人的身份。
喉嚨哽咽生澀,沈鸞啞著嗓子,垂首無聲落淚。
怪道人人都說她長安郡主深受皇帝喜愛,怪不得在京中,無人敢得罪自己,連皇帝也免了她的跪拜禮。
原來竟是為著這般噁心的緣由。
強奪臣妻,謀殺自己的生父,還有沈府那幾百口在火海中喪生的人命……
胃裡泛起陣陣噁心,沈鸞白著一張臉,身子搖搖欲墜。
眼前發黑,再也承受不住。
「主子!」
茯苓眼疾手快,攙扶著人起身,「你身子尚未痊癒,平安符明日再求也不遲。」
臉上毫無血色,沈鸞任由茯苓扶著自己,跌跌撞撞往殿外走去。
許是方才跪得久了,雙腳發麻,沈鸞一時不慎,竟直直往前跌去。
茯苓目瞪口呆,一時恍惚,也跟著摔倒在地。
顧不得春衫上沾的塵埃,茯苓急急攙扶著沈鸞起身:「……主子、主子?」
沈鸞閉著雙眼,暈倒在茯苓懷中。
主殿的小沙彌瞧見,雙手合十,引著茯苓往後院的偏房走:「施主可在這歇上片刻,待身子好轉,再離開也不遲。」
茯苓千恩萬謝,又討來一盆溫水,她半跪在腳蹬上,親自為沈鸞淨手。
青松撫檐,樹影婆娑。
一小尼姑自主殿走出,倏然瞧見草堆中一物,她好奇俯身,湊近細看,方發現是一尊小小的美人。
「這手藝倒是精巧,木頭也能刻得如此栩栩如生。」
剛下了一場大雨,木雕掉落在草叢中,自然染了一身的泥濘。
小尼姑拿身上的巾帕擦拭乾淨,這木雕做得精緻,想來應是香客遺落的,左右環視,卻遲遲不見有人來尋。
只能先藏在袖中,握著掃帚隻身往山門走去。
樹影后晃過一道身影,阮芸雙眼灼灼,視線凝望著沈鸞離去的背影,久久未曾離開。
她眼睛通紅,眉眼間雀躍蔓延:「定是姐姐的孩子不錯了,那模樣那身段,竟和姐姐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
纖纖素手緊握住丈夫的衣袂,阮芸激動難耐,話都說不利索。
「你說我該如何和她解釋?」
話音甫落,阮芸眼中掠過幾分擔憂不安,愁容滿面:「若是那孩子不認我怎麼辦,我就這般急吼吼地去找人,未免不妥。」
丈夫輕輕將阮芸摟在懷裡,他彎唇:「放心,你能一眼認出她,她自然也能。再說,今日若不說清楚,待來日尋不上機會和那孩子說話,你在家又該惱了。」
裴晏那別院如銅牆鐵壁,阮芸在別院外守了這麼些天,方等來今日。
她暗暗攥緊雙拳,抬眸望向丈夫:「那我現在去找她。」
阮芸又陷入糾結,左右為難,「我該和她說些什麼,她是姐姐的孩子……」
山澗幽靜,青石板路上偶有落葉飄落,蟲鳴鳥叫自山谷傳來。
阮芸視線悠悠,落向沈鸞所在偏院的方向。
倏然,她瞳孔縮緊,語調驟急,透著緊張慌亂:「……那是什麼?」
……
在偏房稍作歇息片刻,沈鸞總算悠悠轉醒。
昏暗的屋子不見半點光亮,只偶有落日餘暉穿過窗紗。
桌上還有一個沐盆,想來應是茯苓和沙彌要來的。
睜眼,入目是茯苓哭腫的一雙眼睛,沈鸞強顏歡笑,撐著手自榻上坐起:「別哭了,我沒事。」
茯苓不信,卻也不敢任由沈鸞動作,忙不迭拿衣袖抹去眼角淚水,扶著沈鸞倚在靠背上。
「郡主。」她小聲啜泣,心大如茯苓,也知曉沈鸞定是在那酒樓後面看見了什麼。
「你若是有什麼委屈,也可告訴奴婢。」
茯苓垂下眼,她手無縛雞之力,身份比沈鸞還矮了不知多少,有心無力,自然幫不上什麼忙,「奴婢雖無用,但郡主若肯說出來,別憋在心裡,到底還是好的。」
沈鸞苦笑,喉嚨酸澀溢滿。
那樣匪夷所思的消息,若非她親耳所聞,定狠狠叫人打出來,大罵那人胡言亂語。
然那卻是沈氏親口所說。
……沈氏。
沈鸞倚在青緞靠背上,一手揉著眉心,她的母親是假的,父親也是假的。
她喊了十多年父親的人,竟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甚至到現在,沈鸞還不知那兩人真正的名字。
沈鸞唇角勾起幾分嘲諷譏誚,忽然又想起裴晏。
手指下意識翻找袖中一直攥著的美人,沈鸞雙目一驚,連著自己的荷包翻了個底朝天,卻始終沒尋得那木雕的下落。
茯苓跟著心下一緊,只當是丟了什麼重要物什:「郡主,你在找什麼,奴婢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