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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2:20:44 作者: 糯糰子
「咔嚓」一聲,手中的刻刀用了力,好不容易有了雛形的木雕忽的被裴晏攔腰砍斷。
沈鸞目瞪口呆。
裴晏垂首斂眸,那刻刀鋒利,銀白刀刃映著裴晏稜角分明的下頜。
他低低「嗯」了聲。
沈鸞心疼握住那被截成兩段的木雕,眉眼流露著遺憾惋惜:「可惜我記不得了。」
她總也想不出,自己身穿嫁衣,滿心歡喜等著裴晏上門迎親是何模樣。
「想不出就別想了。」裴晏輕聲。
沈鸞不甘心:「可是……」
「再成一次就好了。」
嗓音透著漫不經心,裴晏眉目淡淡,好似方才所言,不過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
沈鸞瞠目結舌,良久,喉嚨方發出乾澀的一聲:「……什麼?」
裴晏勾唇一笑,日光落在他肩上、眼角:「不是說不記得了?」
沈鸞仍覺得不可思議,她悄聲問:「可以結……兩次嗎?」
裴晏面不改色,那雙深黑眸子似遠古深淵沉沉。
春日的平和終被衝進後院的李貴打斷。
「主子,衙門那邊……」
餘光瞥見裴晏身側的沈鸞,李貴當即收住聲。
裴晏淡聲:「出去說。」
長長的廊檐落滿日光,李貴單膝跪地,氣喘吁吁:「主子,衙門那邊傳來消息,還有女子被藏在別處。」
除了被藏獒咬斷四肢的豪紳,天水鎮的知府雙手亦是沾滿鮮血,那人平生最愛收受賄賂,然裴晏帶人搜了好幾回,掘地三尺,卻不曾在那知府家中搜到金銀珠寶,連帳本的痕跡也沒有。
李貴垂首低眉:「剛剛那知府受不得水刑,親口交待,沿著天水河往下有一處隱秘小島。他貪污的財帛,大多都在那,島上還有……還有百來名孩童。」
那百來名孩童,都是供達官貴人玩樂的。
若是往日,每逢三日,都會有人掩藏耳目,上島為孩童送吃食。
知府入獄後,家中奴僕跑的跑散的散,自然無人關心島上孩子的生死。
籠罩在天水鎮的陰霾再次落下。
……
翌日。
拂曉時分,天色陰沉沉的,霧靄籠罩。
沈鸞走不得水路,權衡之下,裴晏還是將人留在別院。
將近五更天。
府門大開,一眾奴僕手持戳燈,垂手侍立在兩側。
沈鸞披著鵝黃綾子五彩繡金緞面斗篷,鬢間的金絲八寶攢珠釵搖曳。
她親自送裴晏出門。
陰雲密布,似風雨欲來。
臨行前,李貴匆匆帶來一人:「主子,茯苓姑娘來了。」
裴晏不在,沈鸞身邊自是需要有侍女伺候。天水鎮偏僻,小丫鬟毛毛躁躁,哪能入得了裴晏的眼。
思來想去,也就之前伺候沈鸞的茯苓,勉強夠得上格。別院裡里外外都有暗衛守著,裴晏也不擔心茯苓會翻出什麼風浪。
茯苓戰戰兢兢,誠惶誠恐,不敢想有朝一日,自己還能伺候沈鸞。
她悄悄拿眼望沈鸞,卻發現沈鸞看著自己的目光陌生疏離。
她是真的記不起自己了。
茯苓失望垂頭。
沈鸞未曾注意到茯苓的小動作,只知道是裴晏找來伺候自己的侍女。
此時此刻,沈鸞一雙眼珠子都黏在裴晏臉上。
天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陰雨連綿,裴晏將手中的油紙傘遞給沈鸞:「天冷,回去罷。」
四目相對,無人往後退開半步。
「裴晏!」
手中的油紙傘倏然掉落在地,濺起了一地的雨珠。
沈鸞鬆開傘,撲入裴晏懷中。
斗篷揚起又落下,眾目睽睽jsg,沈鸞雙手環住裴晏,她埋首於裴晏頸間。
雨絲如霧,擁在二人肩上。
茯苓雙目瞪圓,想上前為沈鸞撐傘,卻又礙於裴晏一雙冷眼,無奈悄聲退下。
知道裴晏有公務在身,沈鸞隨即鬆開人,只揚唇貼近裴晏耳旁。
「等你回來……」
餘下聲音如蚊吶,貼著耳尖,裴晏聽不出沈鸞所言。
他攬著人上前:「你說什麼?」
「等你回來,我們就成親。」
少女身影靈動輕盈,只留下這一句,沈鸞隨即轉身,提裙往別院跑去。
風聲瀟瀟,伴著雨水,模糊了沈鸞的輪廓。
裴晏久久凝望著那抹背影,雨水順著眉眼落下,沾濕了羽睫。
沈鸞站在洞開的府門前,笑靨如花。
隔著茫茫雨幕,裴晏彎唇,他低聲道了句:「好。」
……好。
馬車穿過雨幕,漸行漸遠。
耳邊似乎還有沈鸞殘留的氣息,裴晏端坐在馬車,似有所感,他掀開車簾往後望。
沈鸞仍立在府門外,雲堆翠髻,遙遙目送著裴晏遠行。
餘光瞥見府門外一抹瘦弱身影,裴晏忽的攏眉:「她怎麼還在?」
這幾日,阮芸常在別院附近逗留,說是親口向裴晏道謝。
下人念她身世可憐,並未驅趕,只好生勸說阮芸回家去。
裴晏這般身份的人,她自是見不到的。
李貴坐在車轅上,聞言,隔著車簾回:「主子,可要奴才過去趕人……」
「不必了。」
裴晏沉聲。
沈鸞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視線中,裴晏鬆開車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