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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2:20:44 作者: 糯糰子
王大夫心知肚明,趕忙補上後話:「然還是得多留心,切莫沾上水。」
那金創藥的止血效果極佳,王大夫覺得自己若是再晚一會,興許裴晏這傷口已好全。
他搜腸刮肚,硬著頭皮道:「幸好這傷口不深,若是再深一點,公子這手指可就徹底廢了。」
沈鸞膽戰心驚,又細細問了王大夫好一會話,方可放人離開。
裴晏不讓,趁機叫王大夫替沈鸞把脈。
王大夫沉吟片刻,方道:「夫人的身子已無大礙,公子放心。」
沈鸞著急:「那我何時才能記起來?」
王大夫溫聲寬慰:「夫人放寬心,這事急不得。」
他轉而看裴晏一眼,裴晏心領神會,同李貴送王大夫出門。
三人穿過影壁,過了垂花門。
廊檐兩側懸著金漆木竹簾,日光熏人和煦。
裴晏放慢腳步,他手中執一摺扇。
王大夫福身上前,愁眉苦臉:「公子,夫人這病……老夫怕是束手無策了。」
他本就是天水鎮一個跛腳大夫,能力有限。
這些日子,王大夫斷斷續續看了不少病人,都是先前自那豪紳後院救回來的姑娘。
其中有一位,病狀倒是和沈鸞相似。
王大夫雙眉緊攏:「那位姑娘是一年後才恢復記憶的。」
裴晏抬眸:「……怎麼做到的?」
王大夫臉上流露出幾分不忍:「被人拿燭台砸中後腦勺。」
這法子,定然不能用在沈鸞身上。
裴晏斂眸。
深黑如墨的眸子平靜無波。
良久,王大夫方聽得他低低一聲:「知道了。」
……
裴晏手上有傷,加之先前他腹部的傷疤觸目驚心,沈鸞盯著人,不肯叫人拿刻刀半刻。
黑漆木長案几上木屑落滿,洋洋灑灑,好些掉入狼皮褥子之中,薄薄的一層,唯獨不見沈鸞的手藝有半分長進。
春光明媚,柳垂金絲。正值春末夏初,園中粉荷初露,鶯啼鳥鳴。
沈鸞一身月白色盤金織雨錦寶相花紋春衫,華服錦衣,遍身綾羅。
一雙秋水眸子苦惱不解,她一手撐著頭,一手握著手中的木塊。
怎麼看,手上的東西都和裴晏沾不上邊。
她本想雕出一個裴晏的。
日影橫窗,耳邊陡然落下一聲輕笑。
極輕極輕的一聲,似鴻毛拂耳。
沈鸞別過眼,楹花窗之外,裴晏一身石青長袍,日光融融,氤氳在他眉眼。
廊檐下鐵馬晃動,如笙簫悅耳。如霧的日光簇擁著裴晏,竹影婆娑,院前斑駁光影落在他身後。
沈鸞雙眼怔怔,一時之間竟忘了言語。
不是為何,她總覺得裴晏寂寥孤寞,他站在日光中,暖意卻不曾在裴晏身上停留。
沈鸞眨眨眼。
窗外之人已掀開墨綠軟簾,繞過紫檀木插屏,緩步走向沈鸞身側。
府中下人說,沈鸞在房中待了一個多時辰,未曾出過屋。
裴晏垂首,視線淡淡在那一塊看不出和原先有什麼兩樣的木頭上掠過。
沈鸞仰首,手裡還握著刻刀:「……我做得如何?」
裴晏淡聲,實話實說:「不如何。」
他俯身靠近,石青色衣角和沈鸞的月白色春衫交疊在一處。日光落在暗花衣袂上,流光溢彩。
裴晏握住沈鸞右手,男子的手掌寬厚有力,手指白淨修長,一手籠住。
低沉喑啞嗓音在耳邊落下,沿著春風,徐徐落在沈鸞頸間。
沈鸞僵硬著雙肩,眼前是裴晏骨節分明的手指,鼻間是對方淡淡的檀香。
檀香縈繞,似要將沈鸞層層包籠住。
落在頸間的氣息灼熱滾燙,不多時,沈鸞肩上緋色蔓延,她不由屏住氣息,深怕擾了這一方安靜寧和。
雙眼隨著裴晏的手指晃動。
「看清楚了嗎?」
沈鸞點點頭,又誠實搖搖頭。
適才光顧著看裴晏的手,她哪裡顧得上去看他的雕工?
裴晏眉眼低垂,握著沈鸞的手,再次示範了一遍。
滿園靜悄無聲,偶有鳥雀落在檐角上,引吭高歌。
沈鸞目不轉睛盯著那握著自己的大手,目光一瞬不瞬。
倏然,細樂聲喧,遙遙的,尚能聽見鑼鼓聲天。
樂聲順著院子傳來,沈鸞驚奇抬眼去望。
問過下人,方知是鎮上有家人在辦喜事。
迎親的隊伍恰好經過別院。
笑聲似蔓延的漣漪,層層擴散。
蒙在頭頂上神女的陰霾隨著時日推移漸起,百姓歡欣鼓舞,振臂高呼。
新郎官高高坐在馬背上,朱紅長袍顯眼奪目,身後是手執孔雀翎扇的奴僕。
新娘子坐在轎子中,厚重的軟簾低垂,轎子上懸著兩盞六角玻璃繡燈,側邊鑲滿珠玉寶石。
小孩一路追隨著轎子往前跑,不時低頭,去撿奴僕隨手撒落的銅錢,圖個喜慶。
鞭炮聲不絕於耳,從城西到城東,整整繞了半個天水鎮。
禮炮轟鳴,漫天的碎屑飄落,衝散鎮山綿延多日的愁雲慘澹。
沈鸞坐在園中,自然也聽到了外面百姓的歡呼。
她仰著頭,面露怔忪,而後唇角揚起幾分雀躍。
日光在指尖逗留,光影綽綽,左手手指勾著裴晏衣袂,沈鸞好奇:「裴晏,我們成親也是這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