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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2:20:44 作者: 糯糰子
沈鸞不解其意:「……湯圓?」
裴晏笑容淺淡:「你養的波斯貓。」
腦中隱隱約約闖出一抹白色影子,沈鸞狐疑眨眨眼。這名字,倒像是她會起的。
這兩日,裴晏或多或少會和她提起舊事,沈鸞偶爾能想起一點點。
然也只是模糊影子。
裴晏說他們是回老家途中走的水路,沈鸞暈船嚴重,所以暫時在天水鎮歇下。
暮色四合,落花滿地,樹梢枝頭綠葉翩躚。
沈鸞垂首瞧自己腳上的雙色緞孔雀線珠水漾紅鳳翼緞鞋,青黛雙眉稍稍攏著,她總覺得腳上的鞋大了一點點。
不似她平日穿慣了的。
裴晏束好衣冠,一身玄色寶相花紋織金錦長袍襯出他頎長身影,環佩玉釧纏身,貴氣優雅。
月上柳梢頭,裴晏踩著殘碎月影,緩緩朝沈鸞走去。
「……好了?」
沈鸞怔怔,目光失了神,木訥著點頭:「好了。」
任由裴晏牽著,沈鸞隨他步入夜色,款步提裙,步履輕盈。
側目,悄悄拿餘光眼角偷看裴晏。
沈鸞胡亂想著,自己先前應下和裴晏的親事,許是看上了他這張臉。
朱輪華蓋香車奢華精緻,海棠花式洋漆小几上置一方汝窯美人瓢,車上鋪著一方石榴紅閃緞大坐褥,還有兩個織雨錦靠背。
香燭映照,光影搖曳。
沈鸞從懷中掏出一方靶鏡,對著鏡子左右端詳自己臉上的妝容。
裴晏好看,她自然也不能輸人一等。
少頃,她輕輕皺眉,手指頭勾住倚在車壁閉眸假寐裴晏的衣袂。
「裴晏裴晏。」
「……嗯?」
沈鸞湊上前,面若桃紅,眼如秋波:「你瞧瞧我的眉毛,可是沒畫好?」
她自己瞧著,好似一高一低。
沈鸞垂首,手握著靶鏡,細細打量著。
忽的,手中的靶鏡被人抽走,沈鸞猝不及防,直直對上裴晏的視線。
黑眸深沉如潭水,不見一點波瀾。
裴晏垂首低眸,修長手指輕抬起沈鸞的下頜,他低頭,氣息灼熱,好似灑落在沈鸞鼻尖。
膝上的手指蜷縮,手中捏緊的絲帕鬆開又緊,沈鸞緊繃著身子,呼吸屏住,任由裴晏的視線落在自己眉眼。
一時間,竟忘了言語。
只牢牢抓著絲帕。
裴晏指腹灼熱,似星火燎原,一點點蔓延至全身。
無須靶鏡,沈鸞也定知曉自己此刻雙頰緋紅。
裴晏唇角勾起一點笑,黑眸低低垂著,骨節分明的手指順著沈鸞下頜往下,輕捏住她一側的金玉耳墜。
「臉紅作什麼?」
他聲音喑啞,透露著不加掩飾的笑意,那雙深深眸子笑望沈鸞。
面紅耳赤,雙頰滾燙得厲害,沈鸞拂開裴晏束縛自己的手,自己拿靶鏡瞧。
長案几上的紫檀木矮柜上有螺子黛和簪玉棒,沈鸞捻過螺子黛,細細為自己描眉。
靶鏡澄澈透亮,餘光瞥見裴晏望來的視線,沈鸞別過眼,背對著裴晏。
馬車緩緩穿過大街小巷,終在岸邊停下。
月影橫波,松石綠花鳥雙繡軟簾掀開一隅,透出窗外的明亮月色。
沈鸞心滿意足收回靶鏡,雲堆珠髻,纖腰裊裊。面若春杏,有道是鶯妒燕慚。
沈鸞眼睛彎彎,眉開眼笑。
未待往前邁開半步,倏然,眼前落下一層朦朧。
裴晏將一頂幃帽戴在了沈鸞投上。
長長幃帽擋住了沈鸞的花容月貌,沈鸞怒目而視:「……你作甚麼?」
裴晏慢條斯理:「你身子還未好,不可見風。」
「可是戴著幃帽……」
透過車窗,沈鸞意外瞧見鎮上的女子都戴著長長幃帽,密不透風,好似不肯輕易將真容見人。
沈鸞訕訕,難以置信,還以為是天水鎮的風俗。
殊不知是神女一事叫天水鎮的女子跌破膽,人人出門都戴著幃帽,方可安心。
入鄉隨俗,沈鸞撇撇嘴。
早知如此,她就不該出門前花了一個多時辰梳妝。
那一個多時辰裴晏還連著兩次畫壞她的眉毛,叫她只能擦了再來一次。
長街上蕭條寂寥,鮮少有人走動。
樹影婆娑,蒼苔濃淡。
沈鸞踩著月色,意興闌珊。夜風簌簌,落葉翩翩,走了半日,竟見不到半個人影。
茶肆酒樓大門緊閉,半點市井煙火氣也見不到。
沈鸞訕訕垂下眼眸,若早知這般無趣,她還不如留在那別院中,在廊下看著貓兒狗兒打架。
長街空蕩蕩,只有前方的杏林百草閣燭光明亮,不時有人提著藥包從百草閣走出。
也是一位女子,長長幃帽擋住她一整張臉。
倏然夜風拂過,不經意間拂開一角。
沈鸞無意抬眼望去,登時立在原地。
那張臉……竟和自己有五六分相似。
沈鸞定睛欲細瞧,幃帽落下,那女子行色匆匆,扶著一男子的手臂登上馬車,揚長而去。
楊柳垂金,剎那之際,沈鸞竟分不清是自己眼花與否。
「卿卿。」耳旁低低落下裴晏的聲音,「怎麼不走了?」
沈鸞轉首望他,斟酌許久,終沒將剛才所見道出。
長指指向適才婦人離開的方向,沈鸞半仰起頭:「那邊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