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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2:20:44 作者: 糯糰子
紫蘇怕她受寒,忙遞了手爐過去,叫裴儀抱著暖手。
裴儀不以為意,正想著笑話她如老嬤嬤操心,忽而聞得身後一陣細碎動靜。
兩三個丫鬟湊在一處,竊竊私語。
「這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先前我為了進蓬萊殿,孝敬了那領事的十兩銀子,方換來這個差事。誰知我一來,郡主就病了。」
「誰說不是,郡主慷慨,往年正月,就蓬萊殿得到的賞賜最多,誰知道今年這麼倒霉,都叫那人害了。」
「我聽說,那人和三公主長得一模一樣,還把紫蘇瞞了去,天下竟有這樣的奇事。」
「這算什麼稀奇?真真的少見多怪,那人是帶著□□,若非如此,天底下哪來那麼相像的兩張臉。」
「你唬誰呢,哪裡來的人皮|面具?」
「井底之蛙,你們難不成沒聽過,天竺有一種樹脂,只要拿它……啊!」
一記響亮的耳光後,一眾小丫鬟齊齊跪在地:「姑姑饒命姑姑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亂說話了,求姑姑饒了奴婢這一回。」
被喚作姑姑的領事面不改色,只叫人都拖下去,打死了事:「陛下說了,不可再提這事半個字。你們想求饒,也得問陛下允不允,帶下罷。」
紅梅錯根雜亂,領事起初沒看見裴儀,待轉過花障,忙忙福身,向裴儀請安:「是奴婢管教無方,叫她們污了公主雙耳。」
裴儀擺手,目光落向那被拖走、狼哭鬼嚎的幾個小丫鬟背影上。
這一周,宮中不知出現了多少冤案。
皇帝下令,不叫人提起那夜半個字,若是有人敢提起人皮|面具四個字,打死了事。
裴儀不解其意,事關沈鸞生死,她不懂皇帝為何草草了事,也不懂皇帝為何不肯叫人知道人皮|面具。
明明先前,皇帝還答應會給自己一個交待。
裴儀曾闖入養心殿,欲問究竟,卻叫皇帝罵了一通狗血淋頭,還險些被禁足在宮中。
「紫蘇,你說父皇為何對……」
紫蘇嚇得攥住裴儀衣袖,四下張望,她低聲提醒:「公主,隔牆有耳。」
裴儀嘆口氣,她捻著剛從蓬萊殿摘下的梅花枝:「我只是不知,父皇為何避而不談?」
二人緩緩行著,忽然見雪天一色出現一道頎長身影,那影子如松柏,遠遠瞧著,芝蘭玉樹。
裴儀彎唇:「我這五弟倒真是奇怪,日日前去蓬萊殿,瞧他,又去看沈鸞了。」
……
蓬萊殿一派蕭瑟安靜,沈氏坐在窗前,悄悄拿絲帕拭淚。
茯苓垂手服侍:「夫人莫哭了,若是郡主瞧見,定會怪罪奴婢沒能勸著夫人。」
沈氏揩淚:「我倒是寧願她醒來,就和從前那般,她淘氣也好,頑劣也罷,我都……」
驀地。
青紗帳幔後傳來幾聲細碎的聲音。
那聲音斷斷續續,似在囈語。
「母親、母親……」
沈鸞猛地睜開眼,噩夢的延續,她如今滿臉都是驚恐之色。
抬眸,忽而瞧見沈氏滿臉淚珠縱橫站在自己榻邊,沈鸞緩緩睜大眼:「母親、母親……」
她聲音哽咽,哭得喘不過氣,一頭埋進沈氏懷裡。
先前她記不得前世這事,這會全部想起,沈鸞後知後覺,自己也是有家的孩jsg子,不再是孤苦伶仃一人。
「郡主、郡主醒了!」茯苓大喜過望,忙忙叫人喚洪太醫來。
耳邊歡呼聲連連,沈鸞卻仍埋在沈氏身前,前世她連母親最後一面都未曾見上,如今怎麼瞧都瞧不夠。
沈氏眉眼溫柔,摟著沈鸞雙肩:「怎麼哭成這樣,母親在這呢,別怕。」
沈氏聲音溫柔如春風拂柳,沈鸞泣不成聲,抱著沈氏直哭。
又問:「父親呢?」
沈鸞自母親懷裡抬起臉,如幼時一樣,將臉埋在母親掌心,「我想見父親,也想回家。」
沈氏柔聲細語,拍拍她後背:「好,好,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只你病了這麼些天……」
沈氏忽而怔住。
皇帝打殺了那麼多人,就是怕沈鸞知道□□一事。
若是叫沈鸞知道……
沈氏心下驚駭萬分。
她垂首,目光細細在沈鸞臉上打量,小心試探。
「卿卿,你可曾記得上元夜……上元夜害你之人是誰?」
沈鸞頓住。
她好似回到了那一夜,鋪天蓋地的湖水朝自己席捲而來。
再然後,她看見裴晏跳下水,朝自己游來。
滿眼慌張不安。
多麼會裝模作樣的一張臉啊。
沈鸞至死也忘不了,上一世裴晏登基稱帝後,是如何叫金吾軍踏平沈府,自己的父親又是如何被當街斬首,就連母親,也隨父親而去。
沈鸞攥緊錦衾,雙目厲色盡顯:「自是記得的。」
她垂首,在沈氏手心寫下兩個字——
裴晏。
沈鸞抬眸,對上沈氏驚疑不已的眼神,她一字一頓。
「母親,是他害了我。」
第五十七章
滿室寂然。
博古架上, 雙耳獸面三足香爐燃著青煙裊裊。
沈氏手握絲帕,滿臉怔然錯愕:「……什麼?」
她瞪圓一雙眼睛,似不可置信, 攥緊沈鸞手腕:「卿卿,你適才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