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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2:20:44 作者: 糯糰子
裴晏面不改色,陰鬱面容叫人不敢忤逆一二。
他冷眼掃去,那掌柜腳上如長上釘子,動彈不得。
「貴、貴人……」掌柜戰戰兢兢,身子抖如篩子,忽而膝蓋一軟,手中茶盤掉落,酒水灑落一地。
掌柜驚慌失措跪在地上。
裴晏居高臨下,雙眸睥睨低垂,他嗓音極冷,只抬袖,李貴立刻上前,將那掌柜扶下樓,又喚奴僕上前,收拾一地狼藉。
那美酒連著花箋,自然都被丟走。
雖對那樓下的人無甚興趣,然沈鸞也看不得裴晏的所作所為:「你嚇他作甚?」
裴晏反唇相譏。
他抬首,指間的青白玉玉扳指緩緩轉動,曾居於高位多年,裴晏周身的氣勢壓迫,叫人不得不折服。
裴儀訕訕往後退開半步,那天竺公主咬著下唇,泫然欲泣,似要上前勸說,又苦惱不知該說什麼。
獨沈鸞錯眼不眨,目光一瞬不瞬盯著裴晏。
裴晏輕哂:「怎麼,你還想要他的花箋不成?」
沈鸞氣惱:「我何曾說過想要他的花箋了?」
裴晏冷笑:「不想要他的花箋,那你如今對我發火作甚?」
「因為你莫名其妙。」沈鸞忽的揚高聲,「那掌柜好端端的,你嚇唬他作甚麼?」
「你原是為著這個生氣。」裴晏冷嗤,凌厲的眉眼掠過幾分不悅。
「不過一個酒樓掌柜,也值得你百般相護。沈鸞……」
裴晏倏地壓低聲音,他步步逼近,冷冽的聲音如勁風,一點點落在沈鸞耳邊。
「是不是除了我,別人都可以?」裴晏咬牙,「……都可以得到你的庇護。而我做什麼,你都看不見。」
沈鸞瞳孔緊縮,只覺得裴晏莫名其妙:「你……」
她憤憤推開人,頭也不回,轉身下了樓。
裴儀目瞪口呆,顧不得那天竺公主,趕忙追下樓。
「裴晏他是不是、是不是……」
終是世家貴女,說不得粗鄙之語。
沈鸞搜腸刮肚,仍找不到半句罵人之話。
更氣了。
「這事確實是五弟做得不好。」
裴晏這氣著實奇怪,裴儀一頭霧水,不過是有人向沈鸞示好,送了花箋佳酒,若說該吃味,也該是裴衡,與裴晏何干。
沈鸞氣鼓鼓:「他看我不順眼,自然哪裡都是不好的。」
裴儀好聲好氣哄著人:「那你也看他不順眼就成了呀。適才你不還說,那影戲巴子吃著甚好,想帶一點回宮給皇兄嘗嘗?」
沈鸞不情不願。
自席上離開的是她,若此時巴巴回去,她拉不下這臉。
裴儀挽著人,好說歹說。
不曾想剛轉身,倏然就看見裴晏站在不遠處,他手上提著一油紙,顯而易見,那油紙裹著的,正是沈鸞要帶回宮給裴衡的影戲巴子。
沈鸞揚起頭:「你……」
裴晏眼都不眨,隨手將手中吃食丟給一旁的野犬堆。
野犬一鬨而散,很快將影戲巴子分食乾淨。
沈鸞手指直直指著人,怒不可遏,當街甩袖離開。
不管不顧只低頭走路,倏然抬頭,沈鸞方發現自己走進了一條死胡同。
她抬眸,訥訥直視前方。
青石小巷,一枝紅梅自牆內伸出。
那樹梢枝頭,還掛有一隻紙鳶。
隔著高高白牆,亦能聽見院內孩童的哭聲,只這孩童,好似不止一個。
沈鸞走得快,裴儀氣喘吁吁,連著拐了幾道彎,方追上人。
茯苓和綠萼緊隨其後。
沈鸞適才氣惱出了酒樓,斗篷都忘了帶上。
綠萼上前,急急為沈鸞攏上,又將一小手爐塞到沈鸞手中。
輕碰沈鸞僵冷指尖,綠萼急得瞪眼:「這風寒好不容易見好,又吹了這麼會風,倘若又病了,可如何是好?」
眼睛被風吹得生疼,沈鸞低垂眉眼,任由綠萼為自己暖手,她小聲嘟囔:「哪裡就這麼容易生病了。」
綠萼剜她一眼:「還說,若非先前……」
倏然,身後木門嘎吱一聲響,有人一身家常灰袍,自院內走出。
身後還跟著好幾個稚童。
沈鸞抬眼望去,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忽然闖入視野,她驚呼:「……洪太醫?」
茯苓和綠萼急急福身:「奴婢見過洪大人。」
身後的紫蘇也跟著欠身。
洪太醫拱手:「下官給公主請安、給郡主請安。」
沈鸞抬手阻止:「這是在宮外,免禮。」視線越過洪太醫肩膀,沈鸞狐疑朝後望,「這是……福安堂?」
「是。」
洪太醫一身清貧,身上不過一件半舊長袍,他躬身去,請沈鸞和裴儀進屋。
屋內不過一張長木桌,還有四張長凳。
先前的稚童縮在門口,探頭探腦。
有膽大者,學著茯苓和綠萼,朝洪太醫喊「洪大人」,又笑嘻嘻,問作甚要叫洪大人。
奴僕知道家中來了貴人,忙不迭躬身上前,將那幾個稚童抱走。
「童言無忌,還請公主郡主見諒。」
沈鸞瞥他一眼:「我又沒怪罪你,哪來的見諒。」
洪太醫笑著道了聲是,又喚婢女倒滾滾的熱茶來:「拿裡屋的碧螺春來,要紅色陶罌裝的。」
沈鸞還是頭回見福安堂,好奇來回走動,在院中轉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