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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2:20:44 作者: 糯糰子
譬如郡主在宮裡住得怎樣,一日吃的什麼,平時念書可有懈怠。
沈鸞雙耳起繭,捂著耳朵喊委屈:「母親這是想我了,還是想綠萼?」
她撇撇嘴,「我人就在眼前,你不和我說話,偏和綠萼說。」
沈氏被逗樂,睨她一眼:「我還不知道你,若我真問了你功課,你肯定惱我,不定日後就在蓬萊殿長住,不回家了呢。」
「母親盡胡說,卿卿哪是這樣的人。何況先前我想回家,母親還不肯。」
沈氏笑剜她一眼:「你可別,若真住家裡頭,待你入宮上南書房,估摸已是日上三竿,姚太傅早回了家去,你才慢吞吞起身。」
母女倆有說有笑。
沈府別致,曲徑幽深,覆著皚皚白雪。
園子紅梅如畫,偶有雀兒停在樹梢。
沈鸞望一眼,遂想起自己宮中還有一隻鸚鵡,她挽著沈氏的手講給她聽。
「那鸚鵡是裴煜秋獮在密林帶回的,可惜笨了點,《中庸》都不會背。待哪天它會了,我再帶來給母親瞧瞧。」
沈氏笑著道了聲好。
思及秋獮,沈鸞驀地又想起前兵部尚書一事,她對陳家實無好感,然對那舞姬聲音肖極自己,卻實在好奇。
「母親知道嗎?那舞姬的嗓子是吃了藥,才變得那般模樣。那藥據說南海就有,父親之前也去過南海,母親,你可聽父親提過這藥……母親、母親?」
沈氏不知何時,一張臉血色全無。
沈鸞一驚,急得喚人。
沈氏好似方回神,她扶著侍女的手,勉強站穩身子:「母親、母親無事,卿卿別擔心。」
沈鸞不放心,仍讓人喚了太醫前來。
幸而無大礙。
因這事,沈鸞一天憂心忡忡,寸步不離,早將那藥一事拋在腦後。
恰逢沈廖岳今日軍中有事,不得回家。沈鸞守了母親半日,至晚間方回了自己閨房。
不想只過了半柱香的功夫,沈氏也跟著來。
「母親怎麼來了?」沈鸞從天然木羅漢床上站起,「若有事,喚我過去就可。」
「確有一事。」沈氏莞爾。
房中點著藏香,黑漆描金長桌上立著一尺多高的梅花枝,是沈鸞剛讓茯苓在園子折下的。
「何時換的薰香?」甫一步入房中,沈氏左右端詳,認出那不是沈鸞慣用的。
「阿衡送來的,母親若是喜歡,我讓綠萼送去。」
「太子殿下送的,你自己用著便是,我還是偏愛百合香些。」沈氏彎眼,「以前不還喚的哥哥,怎麼突然改口了?」
長夜悠悠,夜深露重。
已過掌燈時分,府中燈火通明。
裴晏一身黑衣,輕裝簡行,如鬼魅伏在樹上。
李貴跟在一旁,先前聽說裴晏要來沈府,他還以為對方是為沈廖岳而來。
不想裴晏只盯著沈鸞一人。
裴晏後背的傷尚未痊癒,傷口雖結了痂,然看著仍是可怖萬分。
眼見裴晏臉色沉了又沉,李貴只當對方恨極了沈鸞,是為尋仇而來。
「主子,奴才剛剛已經打探過,沈廖岳今夜宿在軍營。若我們今夜動手……」
裴晏沉下臉,雙眉緊攏:「我何時說過今夜要動手?」
李貴更為不解:「那我們……」
話猶未了,忽的屋內傳來沈鸞一聲笑。
裴晏抬手,打斷李貴的言語,他凝神細聽。
卻聽屋內笑聲陣陣,沈鸞嗓音清脆,如山谷黃鸝。
「誰讓阿衡夢中不理我。」
沈鸞眼睛彎彎,「母親您不知道,阿衡在夢中可可惡了,我說什麼都不理我。他、他還……」
沈鸞雙頰忽然泛起紅暈。
沈氏好奇:「殿下說你什麼了?」
「沒說我什麼。」沈鸞忽的改口,眼神飄忽無處安放,只瞅著牆上的古畫看。
沈氏不信:「沒說你什麼,也值得你氣成這樣,卿卿何時這般小氣了?」
「我可沒有!」沈鸞當即為自己喊冤,「只是不知為何,夢中的阿衡對我一點也不好。」
沈氏笑意稍斂:「卿卿是……害怕嫁人嗎?」沈氏摟住她雙肩,「母親同你這般大,也害怕日後遇不到如意郎君。成親之前,母親也做過好幾回噩夢。」
沈鸞從母親懷中抬起腦袋:「是害怕父親對你不好嗎?」
沈氏頷首:「差不多。」
沈鸞枕在沈氏腿上,母親懷中一如往常熟悉暖和。
她輕輕嘆口氣,眉眼憂慮漸染:「我常夢見阿衡要納妃,我在夢中求了他好久,他總是不理我。母親,你說阿衡日後會不會……」
忽聽「咚」一聲——
院外傳來一記異響,沈鸞當即仰起頭,眼中戒備重重:「——誰?!」
第二十九章
今夜無月, 只有雪花相伴。
沈廖岳所在的軍營駐紮在城郊,此時朔風凜冽,漫天大雪似要將營帳埋沒。
屋內燃著滾滾熱炭, 暖氣逼人,亦如沈廖岳夢中的熊熊大火。
火勢兇猛, 火光沖天, 整個沈府亮如白晝,火焰舔舐檐角。
舉目望去, 哭聲和哀嚎聲一片。丫鬟小廝相繼奔走, 有膽大者提著水桶,一桶水從頭頂灌下,渾身衣衫盡數濕透, 半刻耽擱不得,埋頭衝進火海救人。
滾滾青煙直直往上冒,天乾物燥, 後院的柴房不知何時也起了火,火光瞬間連成一片, 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