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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2:20:44 作者: 糯糰子
忽的,前方遠遠傳來皇帝儀仗之聲。
八名宮人手持華蓋、五明扇走在前方,又有宮人提著焚著御香的銷金提爐,再往後,方是皇帝乘坐的金黃車輿。
未至南書房,早有宮人眼尖,瞧見影壁前僵持的沈鸞和裴晏。
皇帝看重長安郡主,宮人自然不敢耽擱,急急跑上前,透過車簾將所見一幕告知。
「……長安?」皇帝在太監的攙扶下,緩緩踩著腳踏下了車輿。
遠遠瞧見影壁前的身影,皇帝半眯起眼睛,手上的迦南木珠轉動不止。
不知在看誰。
少頃,方低聲一笑:「倒是稀奇,這麼冷的天,難為她沒在蓬萊殿將息,還來南書房。」
宮人慾討皇帝的歡心,盡撿好聽的話說與他聽:「郡主勤勉上進,自是日日上南書房念書。」
皇帝連聲大笑:「長安的性子,朕還能不知?罷了罷了,你去告訴太傅一聲,天冷夜長,往後上學,再晚一個時辰。」
宮人躬身應下:「是。」
皇帝儀仗隆重,不可忽視。
茯苓和李貴齊齊跪在地上行禮,裴晏拱手,向皇帝請安。
「兒臣見過父皇。」
皇帝沒叫起,也沒應聲,只轉首望向另一側還在生悶氣的沈鸞:「長安。」
沈鸞不情不願:「嗯。」
皇帝無奈彎唇。
這天下膽敢對他這般,在他面前甩臉色的,也就沈鸞和那人了。
思及那人,他唇角笑意稍斂,威嚴視線往下垂,頃刻沒了笑意:「茯苓,你就是這般照顧你主子的?」
「陛下恕罪。」
茯苓垂首斂眸,細細將先前發生的事告知,又將髮釵送上。
宮人自茯苓手中接過那斷成兩截的鏤空雕花水晶髮釵,遞與皇帝瞧。
「這是……阿衡做的?」
皇帝笑笑,「他倒是手巧。」
「阿衡自然手巧。」沈鸞終肯道出一聲,然聲音還是悶悶不樂。
顯然還在為髮釵一事生氣。
皇帝的貼身太監見狀,忙不迭上前:「陛下,珍寶閣有擅修復珠釵的宮人,興許能修復如初。」
皇帝點點頭,望向沈鸞:「長安覺得如何?」
沈鸞蹙眉,半晌方道:「破鏡難重圓,就算修好了,也不是原先那個了。」
一直躬身的裴晏忽的出聲:「郡主莫非覺得,這世間無之事?」
罪魁禍首在前,還如此理直氣壯。
沈鸞氣急敗壞,怒瞪裴晏一眼:「區區破鏡,碎了丟掉便是,難不成我沈鸞還會稀罕一破鏡不成,五皇子未免也太小瞧人了。」
眼看兩人怒火再次挑起,皇帝嘆息搖頭:「那長安想要如何?」
裴晏大病未愈,皇帝不聞不問,甚至到現在,連一個眼神也未賞,足以可見對沈鸞的偏心。
「這髮釵送至明蕊殿,若是不能修復如初,你再罰他,可好?」
沈鸞瓮聲瓮氣:「不好。」
雪花漸漸,雪珠子迷了眼睛。
風雪湧向皇城,紅牆綠瓦,終被皚皚雪花埋沒。
皇帝忽然站直身子,甩袖冷聲,再無先前的溫和耐心:「裴晏御前失儀,下去領二十杖。」
李貴等宮人齊齊跪在地,他大驚叩首:「陛下恕罪,五皇子大病未愈,求陛下看在他昏迷二月有餘,饒過他這一回!陛下!五皇子手上還有傷……」
李貴急得哭出聲。
皇帝置置若罔聞,只轉身望向沈鸞:「長安意下如何?」
雪簌簌地下,宮人皆伏跪在地,朔風凜凜,四面白茫茫一片。
沈鸞低垂著眼眸,片刻方出聲:「還是不了吧。」
她聲音極輕極輕,似與風雪融在一處。
裴晏猛地抬起頭,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聞。
沈鸞果真是有前世記憶。
心跳驟急,裴晏竭力隱忍上揚的唇角。
沈鸞果真還是在乎他的。
她果然還是心疼自己……
驀地,忽聽耳邊傳來沈鸞淡淡一聲。
「二十杖哪裡夠,還是五十杖吧。」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雪大如席。
雪帽上點點滴滴沾了雪珠子, 沈鸞面無表情站在中央,神情淡淡。
宮人面面相覷,卻無一人敢多言。雙膝跪地, 埋首垂眸。
李貴面露怔忪,護主心切, 連連叩首:「陛下, 陛下饒命!五皇子身子抱恙,若是再挨了這五十杖……」
後果定是不堪設想。
哀嚎陣陣, 然皇帝卻只是淡淡, 他背著雙手,連一分眼神都未曾分給裴晏:「就依……長安說的辦。」
李貴的哭聲戛然而止,跌坐在地。
皇帝的儀仗很快消失在雪地中。
天冷, 沈鸞落後半步,也跟著上了自己的轎子。
厚重車簾擋住了身後的茫茫雪地。
自然,也隔絕了裴晏那道炙熱滾燙的視線。
右手包紮著層層紗布, 剛經了這麼一會,紗布隱隱有血絲沁出。
負責行刑的宮人躬身:「五皇子, 得罪了。」
……
明蕊殿內。
一眾宮人手持羊角燈, 垂手侍立在廊檐下,靜默不語。
只心驚膽戰聽著裡頭板子落下的聲音。
一、二、三……
年紀小的丫鬟不懂事, 仗著膽子大,透過支起的窗屜子悄悄往內瞧了一眼,頃刻臉上血色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