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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2:20:44 作者: 糯糰子
殿內幽幽,裴儀身影一頓,險些被門檻絆了一絆。
手中巾帕攥緊,終頭也不回離了靜妃寢殿。
走得急,差點迎面撞上紫蘇。
「公主,五皇子出事了。」
紫蘇左右張望,壓低聲音湊至裴儀耳邊,「我們的人剛來報,五皇子從下午就昏迷不醒,一直說胡話。聽說,還喊了長安郡主的小名。」
第二十三章
天色已晚,茫茫夜色籠罩,獨裴晏寢殿燈火通明。
宮人烏泱泱站了一地,殿門口的象牙雕雲鶴紋海棠式燈籠高高掛著,小太監提著明瓦燈,為皇帝照亮小路。
「下午不是還好好的嗎?」
皇帝大怒,一甩袍衫高坐於楠木交椅上,燭光輕落在他威嚴眉眼處。
李貴伏跪在地上,連磕好幾個響頭:「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殿下回來的時候身上只有皮肉傷,奴才不放心,想喚太醫前來,殿下不讓。不想傍晚時忽然起了高燒……」
李貴泣不成聲。
裴晏剛救了自己一命,聽聞對方出事,裴煜匆忙趕了過來,朝皇帝拱手請安。
皇帝擺手:「不必多禮。」他面容嚴肅,「之前你和宴兒在密林,你可有發現其他異常?」
密林雜草叢生,許是碰了什麼奇花異草也不一定。
裴煜垂首侍立,雙眉緊皺,思忖半晌,終搖頭。
黑熊高大兇猛,他和裴晏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方將那畜生制服。彼時兩人傷痕累累,精疲力竭,哪還顧得上其他。
裴煜細細回想,倏地仰起頭:「那黑熊兇殘,五哥曾被它摔落在地,那時五哥曾陷入一小段昏迷,會不會是那時……」
太醫靜立在一旁,撫著長須道:「或許是那時受的內傷,也不一定。倘若真摔傷了腦子,那後果可就……」
皇帝面色鐵青:「說!」
太醫垂手:「若真是腦傷,很有可能記憶受損,還有可能……損了智力。」
損了智力,便和痴傻小兒無異。
前朝一位王爺便是如此,自樹上摔下後,終身痴傻。
李貴震驚,跌坐在地。
裴晏剛得寵,殿中人跟著水漲船高,不想會碰上此事。
嗚咽之聲絡繹不絕。
沈鸞剛步入殿中,便聽見一聲聲哀嚎,她下意識攥緊裴衡的手腕。
「卿卿。」裴衡輕聲安撫。
沈鸞眼皮不停跳動,她雖不喜裴晏,然想到那樣的人以後或許如痴傻兒一樣……沈鸞忍不住心驚膽跳。
她轉首,玻璃炕屏擋著,隱隱只能望見裡邊隱隱綽綽宮人走動的身影。
「長安,怎麼現在來了?」
皇帝忽的從掌心抬頭,不悅皺眉:「怎麼看著郡主的,這種天還讓她過來?」
綠萼和茯苓忙屈身告罪。
沈鸞不以為然:「是我自己想來的,不關他們的事。」
皇帝聞言,方不再言語,只吩咐內侍取了羽毛緞斗篷,讓沈鸞披著,又讓裴衡多看著沈鸞點:「天色不早,早點回寢殿,別在路上受涼了。」
裴衡拱手:「是。」
殿中宮人愁眉苦臉,有膽大者,已經開始謀劃出路,另攀高枝。
裴衡轉而朝沈鸞道:「卿卿,你推我進去。」裴衡垂眉斂眸,「我想再看看五弟。」
裴煜跟著起身:「皇兄,我同你進去。」
裴衡:「不必,卿卿陪著我就好。你身上還有傷,先回宮吧,別讓母后擔心。」
裴煜向來聽裴衡的話,聞言,只得訕訕應了聲好。寢殿點著薰香,裴晏高燒不退,宮人手端沐盆,進進出出,來回更換裴晏額頭上的巾帕。
下午高坐於馬背上,居高臨下望著自己的人,此時卻只剩下一具滾燙的內殼。
裴晏奄奄一息臥於榻上,雙眉緊攏,額角的薄汗泅濕巾帕。
太醫端坐於榻沿,瞧見裴衡和沈鸞,忙過來行禮。
裴衡拂袖:「太醫請起。」
適才人多口雜,不好多問,裴衡瞥一眼榻上氣若遊絲的人,輕輕嘆口氣,低聲問詢裴晏的病情。
太醫細細告知。
沈鸞悄悄往旁挪開半步,探身去看榻上的裴晏。
裴晏衣衫單薄,大汗淋漓,嘴上低聲呢喃,像是夢中囈語。
沒聽清。
沈鸞趁著裴衡和太醫講話,又往前挪動幾步。
不想榻上的人忽然睜眼。
四目相對。
裴晏雙眼發紅,望著沈鸞的目光中悲傷盡顯,是沈鸞從未見過的傷心絕望。
薄唇微啟,沈鸞聽見他極輕極輕喚了一聲:「卿卿。」
……卿卿。
沈鸞驚恐往後退開半步。
她懷疑自己見鬼了。
第二十四章
卿卿。
……卿卿。
裴晏痛苦閉上眼, 只當所見到的沈鸞是自己的錯覺,昏昏沉沉又睡了過去。
恍惚間好似又回到了那年大雪茫茫,朔風凜凜, 侵肌入骨。
山路崎嶇,寸步難行。偶然一腳踩空, 李貴等人候在側, 匆忙將人扶住。
「陛下小心!」
「無礙。」裴晏拂袖,他身穿玄色地緙絲金龍雲蝠棉袍, 厚重的棉袍也擋不住烈風的兇猛。
舉目望去, 四下蒼涼,牆壁坍頹,只半山腰還有幾棵古松。山門大開, 無一人守候,牆柱上彩漆凋零,只匾上隱隱認出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