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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2:20:44 作者: 糯糰子
那人背著手,正若有所思盯著自己,雙眉緊皺在一處。
沈鸞逕自背過身,只拿後腦勺對著裴晏,多看一眼都覺得煩。
天色已晚,暮靄沉沉。
聽聞沈鸞在獵場,裴儀趕忙換了裝束,短衣窄袖,下穿皮靴。
她在文章上造詣平平,然而箭術,卻勝沈鸞一籌。
只是未等裴儀大展身手,倏然卻撞見沈鸞剛剛那一幕。
裴儀氣得直跺腳,沖至沈鸞身前,將人攔下。
「沈鸞,你居然背著我偷偷練習箭術?」
明明去年,沈鸞連靶子都射不中的。
沈鸞怔忪片刻,而後眼底笑意浮現:「公主看見了?」
「沒、有。」裴儀咬牙切齒,又不甘心仰首,「雖然沒有,可若不是你平日偷偷練習,怎麼可能連中三箭?」
說話間,忽有一女子上前,請安問好:「臣女jsg陳綰綰見過三公主、見過長安郡主。」
裴儀還在氣頭上,沒半分好臉色:「你是……」
陳綰綰溫言細語:「臣女父親是兵部尚書。」
裴儀嗯一聲,並不理會。
她識得兵部尚書家的千金,眼前這位沒見過,定是後院哪位姨娘所出。
受了冷落,陳綰綰咬唇,餘光瞥見尚未離開的裴晏,大著膽子上前:「郡主,可否與綰綰比試一二,綰綰苦練箭術已久……」
沈鸞漫不經心瞥人一眼,打斷:「聽說陳姑娘琵琶了得,京城第一?」
陳綰綰稍怔,須臾方臉紅道:「郡主謬讚了,綰綰不過是……」
沈鸞輕哂:「京城第一,不知陳姑娘可與斗春院的小娘子比過?若沒有,又是何來的京城第一?」
斗春院是京城最大的青樓,沈鸞將自己與青樓女子相比,陳綰綰急紅了眼:「那樣下作骯髒的地方,臣女怎麼可能自降身份踏足?何況那些……」
她緊咬下唇。
那些青樓女子,所學不過為取悅男子,和她所學的琵琶怎麼可能一樣。
「……自降身份。」沈鸞喃喃低語,倏爾莞爾一笑,「所以我為何同你比試?」
當頭一棒。
陳綰綰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沈鸞這話,比當街扇她一巴掌還難受。
長安郡主眼中,和她一個兵部尚書庶女比試,便是自降身份。
沈鸞施施然離開。
裴儀好整以暇看完整場戲,末了方發現沈鸞已走遠,她急急追上去。
「沈鸞,你站住!我還沒有……」
驀地,眼前忽然降下一片黑影。
裴儀剎住腳。
裴晏拱手作揖,鴉羽睫毛下的一雙黑眸晦暗不明:「公主,可否借一步說話?」
先前送寶墨示好,裴晏並未理會自己,裴儀笑盈盈盯著人,須臾方揚眉:「你想問什麼?」
裴晏垂眸:「公主可知……郡主的箭術,是何人所教?」
……
夜已深。
沈鸞素來有擇席之病,新到了行宮,總睡不安穩,輾轉不得入眠。
綠萼心細,聽見窸窣聲,秉燭點燈走至沈鸞榻前:「郡主,可是要吃茶?」
衾被之下,沈鸞緩緩點了點頭。
燭光搖曳,夜裡冷些,綠萼取了孔雀翎暖襖為沈鸞披上,自己先淨了手,又端來大漱盂,伺候沈鸞漱口,而後方取了茶杯,倒一杯滾滾的熱茶遞與沈鸞。
沈鸞就著綠萼的手吃了半杯,仍覺不困,越性披衣起身。
綠萼上前:「郡主,行宮不比宮裡,還是莫亂走的好。」
沈鸞不以為意,擺擺手:「無礙,我就在這附近走走。」
綠萼無可奈何,只能取了鳧靨裘,為沈鸞披上。又拿一盞四角平頭白紗燈,走在沈鸞身側。
燭光淡淡,恰好照亮前方小徑。
山林幽深,耳旁只有風聲作響。明月懸於枝頭,綠萼攏緊衣襟,只覺蒼苔夜冷,侵肌入骨。
「郡主,前面再無路了,要不我們還是回宮……」
沈鸞的行宮緊挨皇后和蔣貴妃,雖有侍衛坐更守夜,綠萼仍覺心顫,挽著沈鸞欲往回走。
「怕什麼,前面就是竹林,我白日見過了,並沒什麼。」
冷風吹來,竹影窸窣,滿地重重黑影,陰森更甚。
倏然,竹林深處不合時宜響起一聲嬌笑。
綠萼險些腳下一滑,立刻擋在沈鸞身前,高舉的明燈照亮半隅竹林,她喝聲:「誰?!誰在那裡裝神弄鬼?!」
竹影搖曳,依稀能聽見一小聲驚呼,隨後是衣衫窸窣動靜。
沈鸞雙眉緊皺,從綠萼手中接過白紗燈,高舉。
晃動竹林中,裴冶一身寬鬆袍衫,眉眼饜足盡顯,攏了袍衫自深處款款走出。
一女子衣衫單薄凌亂,釵落髻松,跪在地上久久不敢抬頭。
一眼便看出兩人剛剛所做何事。
燭光照過,也只能看見女子顫抖的雙肩,聲音早沒了先前的嬌俏:「郡、郡主饒命,郡主饒命,奴婢只是……」
她一下又一下往地上磕頭,見裴冶走開,又伸手欲抓住裴冶袍衫:「二皇子,二皇子救我……」
裴冶輕瞥女子一眼,眉間依舊含著笑,緩緩望向沈鸞:「夜半賞月,郡主好雅興。」
沈鸞認出地上女子是蔣貴妃身邊侍女,無語片刻,冷哼:「不及二皇子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