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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2:20:44 作者: 糯糰子
相比五殿下,瀾庭軒已不似之前那般可怖。一眾低位妃嬪暗暗叫苦不迭,心下惴惴,深怕城池失火殃及池魚。
再不敢頑笑取樂,只垂手靜靜侍立在一旁。
偏生蔣貴妃今日興致好,話也多:「太子仁厚,臣妾還聽聞,太子讓內務府送了好些奴僕去明蕊殿,又恢復了五殿下的份例。」
腦中轟一聲,皇后面色惶恐,屈膝福身:「陛下,阿衡不過是……」
不過是什麼?
皇后神思恍惚,腳下趔趄。
她忽然記起自己得知此事後,心急如焚跑去東宮,明蕊殿那一灘jsg渾水,皇后一點也不想自己的孩兒介入。
皇帝厭棄吳才人已久,明蕊殿不予宮人服侍,也是皇帝的意思。裴衡這般,不外乎是當面打皇帝的臉。
那日秋霖綿綿,紅牆綠瓦立在雨幕,裴衡坐於廊檐下,竹影婆娑,映照在他眼角。
雨滴自青綠油傘滾落,相隔茫茫雨幕,皇后猝不及防,和裴衡對上視線。
那是她從未在裴衡臉上見過的眼神,疏離、淡漠、陌生。
然而也只是一瞬。
下一秒,裴衡又是那個溫文爾雅,仁慈寬厚的太子殿下,命人推著輪椅迎皇后入殿。
聽完皇后的擔憂,裴衡只是搖頭:「母后不必多慮,這事兒臣自有打算。他總歸是我的五弟。」
打算,裴衡能有何打算?
皇后只覺五雷轟頂,險些咬碎一口貝齒,心中將蔣貴妃罵了上萬遍。
裴衡使喚內務府是真,如今想來,也只能……
未等皇后想出萬全之策,忽聽皇帝道:「明蕊殿那怎麼樣了,先前朕好像聽說是……病了?」
「確實病了,不過如今已大好。」皇后小心翼翼覷著皇帝臉色。
成親多年,她依然捉摸不透枕邊人的心。又或者這位枕邊人的心思,從不在這後宮中,只在那人身上。
收斂心思,皇后輕抬秋波:「陛下可要見見那孩子?可憐見的,那孩子長得貓似的。先前他去東宮謝恩,還和長安撞上了。」
倏地,皇帝眉心皺緊:「長安見過了?也罷,朕見見也好。」
皇后笑著道了聲「是「。
……
一個受盡冷落,自問世後便過著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皇子,第一次面聖,想來也是戰戰兢兢,誠惶誠恐,如履薄冰。
眾妃嬪心中所想,皆是這般。
夕陽如薄紗籠罩,檐角金龍傲立,沐在日光之中。
裴晏一身靛青窄袖圓領長袍,下著長褲,足登烏皮六合靴,緩緩步入園外。
眾人看好戲的心思都落了空。
裴晏謙遜有禮,不卑不亢,進退得宜。
雖長於廢棄宮殿,從小無人管教,然禮數規矩卻無一點差錯。
若不是知曉內幕,還當他和其他諸位皇子一般,自幼時常陪伴在皇帝身側。
「……裴晏。」
皇帝端坐於上首,不甚熟悉念出裴晏的名字。
這個孩子他從未寄予過期望,若不是偶然和瀾庭軒那事牽扯,皇帝大抵一輩子都不會想起自己還有一子在明蕊殿。
伽楠念珠在指尖摩挲,皇帝側目,細細端詳著裴晏的模樣。
他早已記不清吳才人的長相,幸而裴晏眉眼都像極了自己。
皇帝沉吟片刻,道:「可曾……讀過什麼書?」
本是隨口一問,明蕊殿日子艱辛,皇帝並無任何期待,不想裴晏對答如流,文章學問,竟不輸其他幾位皇子,隱隱還有幾分他當年的風采。
如若不是有那樣一個母親……
皇帝漸漸坐直身子,腕間的伽楠念珠不再轉動:「這些,都是你母親教給你的?」
「並不是,只是先前服侍兒臣的老嬤嬤認得二字。」
「竟是這樣。」皇帝喃喃。
先前他憎恨吳才人,所以明蕊殿一切事務,皇帝都未曾理會,就連侍女,也是任由內務府指派。
不想竟是這樣一位才德兼備。
皇帝:「現在可還是她服侍左右?」
裴晏垂首斂眸:「嬤嬤已於上月歿了。」
「那倒是可惜了。」皇帝搖頭,面露遺憾。
天色漸晚,秋風驟急,簌簌落葉飄落至腳邊。
裴晏跪於坐上,少年眉眼淡淡,舉止從容風雅,答對有度,不見一絲一毫的慌張與不安。
皇帝盯著裴晏看了許久,終開口,道:「明日你去南書房,隨姚太傅念書。還有那嬤嬤,教導皇子有功,賞一百兩銀子,重新尋個清淨地安葬吧。」
風更大了。
裴晏雙膝跪地,叩首:「謝陛下。」
低垂睫毛掩過了裴晏眼底的厲色。
……清淨地。
他輕哂。
那女人被他一劍刺穿後,又丟向荒郊野外,早成了野狼盤中餐。
哪來的屍首重新安葬?
第十章
風動竹梢,皓月當空。
蓬萊殿內。
沈鸞輕倚一透雕夔龍護屏矮足短榻上,秋眸閉著,今兒下午走得狠了,初時不覺得,晚間沐浴,泡了熱騰騰的水,沈鸞方覺睏倦勞累。
由著綠萼手執美□□為自己捶腿。
爐香未盡,青煙自鎏金琺瑯花卉三足香爐騰起,幽香瀰漫。
少頃,沈鸞方覺不適,又喚綠萼尋了紅香枕,供自己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