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2023-09-09 02:02:20 作者: 明開夜合
離開深圳是在凌晨,我想過去見你,躊躇了很久,還是沒把電話撥出去,最終繞過了你所在的公司,搭上了返程的飛機。生平第一次,我在飛機上看了一場日出,明亮的,溫暖的,我被橙色的光刺照得淚流滿面。
林尋聲,我必須坦誠,在你與沈柚戀愛的這六年裡,我不止一次盼望過你和她分手。可又不止一次,調整我與你之間的距離,直到我徹底淡出你的生活,直到我們之間,只剩下「老同學」這最後一張標籤。
我的高尚和卑鄙,都是為你。
林尋聲,在我弄丟的日記本里,我記下了曾做過的和你的兩個夢。
第一個夢裡,我們通宵趕作業,終於在截止時間之前,成功上交。我們去吃早餐,一碗紅油熱乾麵,一杯熱豆漿。吃到一半,我發現你在看我。我問你看什麼,你只是笑一笑,說沒什麼。那天清晨陽光很好,像是每個故事開始的場景。
第二個夢裡,我們在乘公交,車子哐當哐當,走了很遠的路,不曾停下,也似乎沒有終點。我問你,我們要去哪兒。你說,我們要去一座橋。你不知道橋的名字,但當你看見它的時候,你就會知道,那就是我們要找的橋。
2014年冬天,我們去看《星際穿越》。回來的路上,我們聊到時間旅行這個話題。
你說,如果可以時間旅行,你想回到宇宙終結的那一刻,看一看世界的終極真理是什麼。
我呢?
林尋聲,如果可以時間旅行,我想回到收到高考錄取通知書的那個蟬聲陣陣的炎夏。
我一定會重新拿起那支被我扔回床上的手機,鄭重地,一個鍵一個鍵地按出你的號碼。
你說:「餵。」
我說:「林尋聲,我是喬溪。我喜歡你。」
好久了。
第3章 第三篇:《是星光送她
是星光送她返程
文/明開夜合
1
下午五點,趙浮夢抵達硯城國際青年旅社。
旅社門前攀援的紫藤花開了,暮色里一陣縹緲的淡紫色輕霧。她靜站著看了一會兒,還是未曾提起興致拍照。
旅社老闆姓吳,穿唐裝執摺扇,留山羊鬍,手裡捏著兩隻鐵核桃,見了趙浮夢,不辦入住先看相,神神道道說:「趙小姐,你印堂發黑啊。」
趙浮夢猶豫了一秒,要不要換一家旅社。
等吳老闆遞上房卡,趙浮夢問:「我在網上看到你們旅社有天台帳篷房,被誰訂了?訂了幾晚?」
吳老闆搖一搖摺扇,向她身後一指,「你問他本人吧?」
門口,一個男人正拎著黑色行李箱進來。他抬頭一看,一男一女兩人正向他行注目禮,便立直身體,整一整衣領,挑眉笑道:「這麼歡迎我?」
吳老闆搖頭晃腦:「陸先生,這位小姐看上了你訂的天台帳篷房……」
「不換。」
吳老闆轉向趙浮夢,遺憾說道:「他說他不換。」
趙浮夢:「……我聽到了。」
真是兩個怪胎。
她倒不是真有多想要那間帳篷房,只是覺得新鮮。
晚上,吳老闆組織青旅的住客聽海。趙浮夢換上輕便的衣服下樓,在一樓茶吧與那位姓陸的男人撞上,他手裡捏著兩根木頭棍子,敲擊著吳老闆掛在牆上做裝飾的一排小鼓。音色有點沉,旋律卻很輕快,像是一陣四月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急雨。
他把木頭棍子一扔,又穩穩借住,轉個身看趙浮夢一眼,「你就穿這樣?」
趙浮夢低頭看自己的T恤、牛仔和球鞋的打扮,「有什麼問題?」
「沒什麼問題,」他站起身,把木頭棍子插入旁邊空置的陶瓶里,笑說, 「就是會冷。」
吳老闆已招呼大家集合,趙浮夢沒時間上去換衣服了。都已是四月末,白天氣溫一度攀升到三十度,能冷到哪兒去。
趙浮夢很快後悔。
夜裡深藍色海上掀起一陣一陣白浪,呼嘯著沖刷灘頭,一輪牛角樣的新月,月色淡白朦朧,遼遠又空曠。風裹著潮濕的鹹味,從海上撲面而來。她幫吳老闆在沙灘上擺上充電的小燈,很快被寒風吹得流出鼻涕。
狂打了三個噴嚏,忽然一件還帶著體溫的外套往她肩上一罩。趙浮夢回頭,是姓陸的男人。
他放下肩上扛著的一件啤酒,往趙浮夢身旁一蹲,拿了個小燈放在手裡端詳,「吳老闆就喜歡搞這些華而不實,風花雪月的東西。」
趙浮夢裹著他的衝鋒衣,鼻子發癢,響亮地打了一個噴嚏之後,對他說了聲謝謝。
小燈擺好,啤酒和零食就位,大家在沙灘上席地而坐。除聽海之外,還有個特殊的項目:抽籤之後,拿到同樣號碼的人,可在小燈關上的時候,兩個人互相分享一個秘密。
這種方式刺激又安全,大家都是陌生人,旅途結束之後,各奔東西,在七十億的人海中,再也不會遇見。
趙浮夢抽到的是7號,正四下張望尋找另外一個「7」,卻見坐在對面的姓陸的男人懶洋洋地揚了揚手裡的紙條。
換了位置,兩人並肩坐下。
吳老闆灌了一壺「心靈雞湯」,讓大家關上了所有的小燈,天地之間唯一的光源就只剩下了那輪半舊不舊的月亮。
趙浮夢抱膝而坐,那個壓在心裡的決定,在這樣仿佛化外之地的夜裡,突然就漲潮一樣地涌到了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