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2023-08-23 00:31:31 作者: 夏洛蔓
叮咚!
倪巧伶直到清晨才剛進入沉睡狀態,門鈴一響,她驚嚇得從床上跳起,以為自己睡到了下午,助理找上門來了。
看看鬧鐘,再看看窗外的光線,確定是早上七點半不是晚上七點半。
「呼……」她放心了,倒頭又睡著。
叮咚、叮咚!
門鈴再度響起。
「赫——」她又跳起來,確定門外有人按門鈴,回過神,記起昨晚蔣拓說要幫她送早餐來。
她揉揉乾澀的眼皮,摸來睡袍罩上,走出房去。
打開門,兩人相視一眼,看見了對方浮腫的眼袋和睡眠不足的淡青眼圈,同時想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樣。
「早安……」蔣拓說,一手假裝撫臉,掩飾昨夜的失眠。
「嗯……早……」她揉揉眼睛,假裝還很想睡,怕被瞧見一臉憔悴。
「早餐送來了。」他將左手提著的紙袋遞給她。
「唔……謝謝。」她低下頭研究起紙袋裡的食物,仿佛很感興趣似的。
「那我回去了。」這次,他沒打算逗留太久,因為想保留一下帥帥的形象,現在的模樣,太慘了。
「好,再見……」她依舊垂著臉,很窩心,但又說不出心中想表達但太噁心的話來。
蔣拓往旁邊挪了兩小步,慾走還留的,倪巧伶覺得納悶,終於抬起頭。
迅雷不及掩耳的,蔣拓落了一個吻在她頰上,嚇了她一跳。
「有這個吻,突然就覺得有精神起來了。」他揉揉她亂翹的髮絲,滿足地咧開嘴笑。
「神經。」她掩嘴一笑,似乎也沒那麼想睡了。
「那我真的要走嘍!」
「慢走,下送!」她朝他扮鬼臉,恢復精神了。
他笑了笑,這種對話的口吻一般人不覺得友善,但是,對蔣拓而言卻仿佛受到鼓舞,表示兩人的感情又恢復以往。
「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吃飯。」一受到鼓舞,膽子便又大了起來。
「看情況,早點忙完再打電話給你。」意外地,她沒有拒絕。
他愣了愣,確定她是說要打電話給他。「喔……好,我等妳電話……」
他開始傻笑,走向電梯。
「豬頭——」她叫他。
「什麼事?」他開心到完全不介意自己叫什麼名字。
「你又沒給過我電話。」她好笑地白他一眼。
「是嗎?」他連忙從口袋掏出筆來,東摸西摸,卻找不到紙。
「寫在這裡吧!」她將紙袋遞給他。
他飛快地將自己的姓名、手機、家用電話號碼,連同國曆農曆的生日、出生時辰、興趣、喜好都一併寫上去了。「地址要嗎?」
「白痴,誰讓你寫作文了。」見他寫了「落落長」一大篇,她快笑翻了。
「這個可以用來合八字。」他將生日圈起來特別註明。「也可以扎草人下咒語。」她笑得下巴都酸了。
「快滾吧!我要吃早餐了。」
「喔……」他應著,腳步卻沒移動,只顧著笑,笑容燦爛到連陽光都失色了。
她見這樣下去要沒完沒了了,「喀」地一聲,將門關上,然後,背倚著門,掩嘴大笑。
這個豬頭,怎麼這麼好笑……
提起紙袋,仔細讀著上頭的字,怎麼那些數字和難看的字體都成了情書般的甜言蜜語。
她反反覆覆地讀了好幾次,讀到電話號碼都熟得不必刻意再記。
贏了,她真的是贏了,一早起來看這沒營養的字還笑得那麼開心。
目光最後停在「喜好」那一項,忍不住又笑又罵。
「豬頭……有人這樣寫的嗎?」
她將早餐從紙袋中拿出來,然後沿著原有摺痕將紙袋壓平,小心地擺在一邊。
拉開鮮奶玻璃瓶上的塑料封套,啜一口溫熱好的鮮奶,濃郁的奶香攪拌著蔣拓一早為她帶來的好心情,暖暖地在心頭蕩開。
再瞄一眼蔣拓的「喜好」——倪巧伶噗地一聲笑出來,趕忙搗住嘴避免鮮奶溢出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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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行早會中,對照另外三個臉色形同枯槁的同事,倪巧伶的氣色好得讓人厭惡,尤其她那嘴角若
..
隱若現,想藏也藏不住的笑意,一副春風得意,更令琳達與沁芳槌心肝。
倪巧伶的工作量是她們兩人的總和,怎麼可能心情這麼好、氣色這麼好?除非……
「妳戀愛了?!」兩個女人相視一眼,同時爆出驚呼。
「啊?不會吧——」小慧一聽,從趴著的桌面醒來。
倪巧伶睨了他們一眼。「幹麼這麼驚訝?」
見她沒有否認,這簡直比公司倒了的消息還可怕。
「天啊——男人婆都戀愛了,我這幾年到底在幹什麼?」琳達懊惱地說。
「真好……新戀情最甜蜜了。」和男友交往四年早已失去新鮮感的沁芳羨慕地說。
「完了,失敗了……」小慧倒向桌面,沮喪地喃喃自語。
昨晚,倪姊參加完杜瀧之的新裝發表會後就戀愛了,那表示她的兩客「極品和牛涮涮鍋」飛了?
冒著被倪姊海K的風險辛苦做SPY的這兩個月,沒工資、沒獎金,還要倒貼,她居然看走眼了,蔣哥怎麼這麼沒出息,近水樓台都摘不到月!
「哪裡痛啊,唉什麼唉,進度報告。」倪巧伶抿著笑,不忘老闆風範。
「還不是一樣……從早操到晚……」琳達突然覺得人生變成黑白,「B棟一樓、C棟三樓今天結案。」
「A棟十二樓的業主要改設計,但沒決定要不要先裝潢嬰兒房,因為還不知道是男是女。」沁芳回答。
「建設公司昨天簽了兩間,不過買主在考慮要哪一種裝潢,暫時不排入行程。」小慧報告。
「還有什麼事嗎?」倪巧伶合上記事本,突然像想到什麼,又打開來。「今天幾號?」
「十八號啊。」
「十八?!」她當然知道是十八號,可是……
倪巧伶盯著記事本最前面的月曆表,每個月份十號左右的幾天都用紅筆圈起日期,她搗著嘴,努力回想,上個月,「那個」的日子是不是漏了記入記事本?
慘了……這陣子太忙,忙到連月事有沒有來都忘了。
以前,她也遇過趕圖稿趕到昏天暗地,月事慢了半個月的狀況,但是,如果上次不是忘了記錄,而是……那不就超過兩個月了!!
她的臉色倏地轉白,另外三個人擔心地看著她。
「倪姊,妳還好吧?」莫非一早的好氣色是迴光返照,其實她快掛了。
「沒事……只是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還沒辦。」她穩住聲音,想著,必須到葯房買個驗孕棒先檢查一下。
怎麼會那麼胡塗,居然完全沒想到和蔣拓發生關係,是可能懷孕的!
倪巧伶坐在公司化妝室的馬桶上,整個人是顫抖的。
買了三盒驗孕棒,外盒都刺眼地標榜準確度超過百分之九十九,檢驗後三個顯示的結果一模一樣——她懷孕了。
她無力地靠在馬桶水箱上,腦中一片空白。
此刻的感覺仿佛聯考時信心滿滿地填寫每個答案,自以為高分是沒問題了,卻在答完最後一個考題時發現前面漏答了一題,所以整張答案卷根本都是錯的,要命鐘聲卻在同時響起——
「我的天啊……」她仰望天花板,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個意外不在她的人生現劃中,她沒想過戀愛、沒想過婚姻,當然也不可能預期「懷孕」這件事。
低頭撫著肚皮,不可思議,裡頭竟然藏著一個嬰兒。
「倪姊,妳好了沒,我要上廁所……」小慧在門外喊著。
「喔——好了。」她連忙將驗孕棒的紙盒及說明書全都塞進塑膠袋裡,猛吸幾口氣,鎮定地走出化妝室。
「妳真的沒事嗎?臉色看起來很糟。」小慧心想,實在不像戀愛中的女人。
「沒事……」沒事才怪,倪巧伶快瘋了。
只是,滿檔的工作沒有時間讓她發瘋,強人的悲哀就是連身體不舒服也得運用意志力延遲發病時間。
她秉持專業,耐著性子回答客戶的問題,安撫工作量大到快罷工的裝潢師傅,以及應付杜瀧之頻頻打來騒擾的電話。
當她在接到他完全不顧慮她工作忙碌的第九通電話時,終於忍不住潑他一大桶冷水——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懷孕了,當
然,孩子的父親不是你。你確定還想問我什麼時候有空嗎?」
「……」對方的話筒里傳來好長一段靜默。
「對不起,我工作真的很忙,謝謝你介紹的案子,也謝謝你送給我的禮服,但是,除了做朋友之外,我不認為我們還有更進一步的空間與時間。」她很疲累,知道不該遷怒杜瀧之,只是受不了他窮追猛打的攻勢,婉轉的話無法打消他的念頭。
「做朋友其實也不錯……」杜瀧之明顯退卻。
「對吧,久久見面一次,可以節省不少電話費。」她笑了笑,也算明白男人遇到這種棘手的事的態度了。
「啊……我電話進來了,有時間再打給妳。」杜瀧之隨口編了一個藉口。她都懷孕了,還能怎麼樣?
「好啊,隨時歡迎。」她略帶嘲諷地說,相信他不會再打電話來煩她了。
結束通話後,倪巧伶走進配合的進口家飾行,一對新婚夫妻在裡頭等著她。他們喜歡她的設計風格,自然希望房子裡的每樣家具都能搭配美麗的裝潢,倪巧伶樂意為客戶服務,只要能提升現代人重視住屋質量的差事她都不辭辛勞,這也是她永遠無法好好休息的主要原因。
在進口家飾行里耗了兩個小時,客戶笑容滿面向倪巧伶道謝,想請她吃晚飯答謝她的費心,她客氣地予以婉拒。最近是怎樣,全世界的人都想請她吃飯?
趕到婦科診所,掛號、等待,心情七上八下。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檢查後是什麼結果,但是,她還沒想好接下來該怎麼辦。
護士喚她的名字,女醫師問了她幾件事便要護士帶她進診療室。
她按照指示躺上診療椅,等待醫師進來。睜眼盯著上方刺眼的白色燈光,心中一陣淒涼。
她想,蔣拓殷勤追求,要的是一段甜蜜戀情,不是婚姻吧!
別說他,就連她也對婚姻這名詞感到沉重。那是整個人生最重大的轉折點,任誰都無法想像的下半輩子——比過去還複雜的家庭關係、比過去還多的未知狀況、夫妻、婆媳、母子……嬰兒多脆弱,孩子要怎麼教育,社會如此動蕩,在這樣競爭激烈的環境裡,孩子能快樂無憂的長大嗎?
一夜[jī]情帶來的後續問題是她缺乏這方面常識的疏忽,現在全擠到腦中叫囂,她心力交瘁。
醫生在她下腹塗上透明凝膠,接著做超音波檢查。
「懷孕了喔……這個就是胚胎。」女醫師指向屏幕。
她轉過臉,只看見灰濛濛的屏幕上出現一個像氣泡的小圓圈。
那就是寶寶?她不禁笑了,小不點一個。
「已經兩個月了,有什麼打算要儘快。」醫師收起儀器,告訴她。
倪巧伶聽出醫師的弦外之音,或許是因為看見她的資料上寫著「未婚」,好心提醒她,但這一瞬間,倪巧伶竟生出了捍衛孩子的堅強意志。
「我會生下來。」她對醫師說,同時,那些在腦中糾結的種種困擾不見了。
一旦決定,也就代表著她會想辦法克服所有難題,那麼,就沒什麼好睏擾的。
她露出微笑,心情豁然開朗。
她會生,她要生,她更要給孩子滿滿的母愛,陪伴孩子,看著他一點一點的長大、懂事……
微笑間,一滴淚水滑落臉頰,她居然現在就開始想像孩子長大後遇見心愛另一半,走入布滿鮮花的白色禮堂。
白痴……她又笑又哭,真是個笨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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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小慧打電話給蔣拓,沮喪地說:「倪姊和杜瀧之戀愛了,蔣哥哥,你被判出局,我的『極品和牛涮涮鍋』也沒了……」
「她和杜瀧之?妳確定?」蔣拓不認為倪巧伶對那個像孔雀一樣驕傲自戀的男人有好感。
「昨天她去參加杜瀧之的服裝發表會,今天早上就承認戀愛了……」小慧提不起一路無力的聲調。「你說我確不確定?」
蔣拓呆住半晌,腦中飛快地轉了轉,接著笑開懷,信心大增。「別灰心,保證妳有好料吃。」
倪巧伶已經答應他晚上的約會,她承認的「戀情
」,男主角應該是他才對。
整個下午,他帶著中頭彩般的亢奮心情工作,不時會莫名其妙地露出笑容,把一些搞不清楚狀況的客戶電得神魂顛倒。
下班後,他換上剪裁合身的西裝,一直坐在沙發等候倪巧伶的電話。
只是……直到晚上八點,沒有一通是她打來的,他不得不向訂好位子的餐廳取消預約。
他安慰自己,猜想她還在忙,拿起擺在桌面的車鑰匙,打算獨自外出用餐。
當他走進地下停車場時,發現倪巧伶的車子已經回來了,覺得納悶,又回到電梯,上八樓找她。
門鈴按了許久都沒人應聲,他爬上頂樓,也不在這裡。
「奇怪了……難道走路出去?」他自言自語地走下樓梯,看見一顆頭探出門外,滿臉疑惑的倪巧伶不知是誰按了門鈴。
「是我。」他踩下最後一個階梯,走向她。「回來怎麼沒打電話給我?」
「想說瞇一下,結果睡著了。」她未睡飽的臉色蒼白且疲憊。
「吃飯了沒?」他看得很心疼。「我去買些東西回來吃,別出門了。」
「也好……」確定自己懷孕後,倪巧伶擔心這陣子太過忙碌,吃睡都不正常,會影響胎兒健康,一回家便先躺到床上補眠。
「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蔣拓摸摸她的頭,像對待一個極需人照顧的小女孩。
倪巧伶站在門口恍神地望著電梯的方向。
決定生下這個孩子的同時,她也同時決定要對蔣拓隱瞞這件事,獨自扶養孩子長大。
她不想從他臉上看見知道這消息時的錯愕與遲疑,畢竟,他們不是情侶、也還沒開始交往,只是一夜意外的[jī]情,冒出了一個孩子,恐怕連想都沒想過。
若他退縮了,這將嚴重傷害到她未出生的孩子,孩子的爸只想享受魚水之歡,不想承擔做父親的責任;若他絲毫沒有猶豫,勇敢地說要負責,兩人因為孩子,帶著不得不為的心情而結合,這結局也不是她想要的。
還沒戀愛就奉兒女之命結婚,萬一後來發現根本無法一起生活,未來才是磨難的開始。
所以……
她決定隱瞞,也該決定終止繼續發展的可能性。
雖然這個決定很痛,她甚至無法想像如果有一天,蔣拓帶著新女友介紹給她認識,她該擺出什麼表情,但是,她的個性就是這樣,獨立慣了,只考慮自己能做什麼,不想依靠別人,更不願帶給別人困擾。
叮!
電梯門打開。
「妳怎麼還站在這裡?」蔣拓微笑著走向她,攬著她的肩走進屋裡。「到餐桌旁坐著。」
他的溫柔足以溺斃她,在決定放棄這段感情後才發覺他早已走進她的心門,占住了一個無可取代的位置,所有過往在此刻回想起來,甜蜜得令人想落淚。
「鮮魚湯、新鮮的涼拌冷筍、燙地瓜葉和傳統好味道的滷肉飯,營養均衡。」他一一盛盤,一一介紹,將空了的紙盒用清水略微沖洗、迭好,收進塑膠袋裡,橡皮筋則丟入廚房垃圾桶。
這是資源分類的步驟,而且,他沒拿免洗筷和湯匙。
倪巧伶微微一笑,以前是她執意要將他扭曲成十惡不赦的壞人,其實。他真的是一個很棒的男人,只可惜她太晚放下偏見.\n
「先喝湯暖暖胃。」他將湯碗送到她面前,遞上湯匙。
「還滿體貼的嘛……」她不改揶揄口吻,只是多了許多笑意。
「體貼只是我的基本配備,慢慢地,妳會發現我有挖掘不完的優點。」他自豪地說。
「我已經發現了你的厚臉皮,這項也列入優點?」她調侃他。
「當然,好比轎車的板金,當然愈厚愈好,所有妳不好意思做的事都由我出面、我來做,有這麼厚臉皮的男人保護妳,能不是優點嗎?」
「呿……轉得好硬。」她被逗笑又不承認,低頭嘗了一口湯,魚湯特有的鮮腥味令她些微反胃,但怕被他瞧見異狀,勉強吞咽下去。
「不好喝嗎?」他注意到她輕皺了下眉頭,試嘗一口,沒問題,魚很新鮮。
「好喝,很鮮甜。」她又發現他另一個優點——觀察入
微,一個小皺眉,竟也破看出來。
「工作還是那麼忙?」他拿起筷子,問道。
「嗯,大概還要忙一個月,過了這波售屋的高峯,接著會好些。」她一改過去吃飯的速度,細嚼慢咽。
神奇地,那個尚未成形的孩子,不知不覺已經開始影響她的生活,影響她一直因忙碌而擺在最後考慮的健康,母親保護孩子,孩子提醒母親……母子的羈絆在胚胎初初成形時就已存在了。
「妳黑眼圈好嚴重,一直沒睡好?」他側過身,拇指溫柔地撫上她的眼睛下方。
「我會注意的……」她略縮了下,還是會因他的觸碰而心悸。
蔣拓不知她是不喜歡他碰她,還是害羞,為怕猜測錯誤,決定直接開口問——
「以後,我有這個榮幸每天為妳準備早、晚餐,飯後陪妳去散步賞花嗎?」
她頓了下,知道接下來的答案會令他失望也令自己難受,但是,她做事一向果決,不喜歡拖拖拉拉,從不逃避。
自己的選擇當然要自己面對。
「我想……我們還是保持目前的關係,做個好鄰居吧!你的關心,我很感謝,但我還是習慣一個人生活。」
失落重重打擊了蔣拓,瞬間,他成了不動的化石。
那種沮喪的感覺仿佛有人在他腰間綁了顆大石,然後將他丟人湖裡,完全不給他掙扎的時間,只能不停地往湖底下沉。
舌尖的味蕾除了苦澀,再也嘗不出其它滋味。
想起中午小慧的那通電話,當時,他還信心滿滿地回說,她是戀愛了,不過,對象可不是杜瀧之喔!
沒想到——
「別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我們這樣不也挺好的,偶爾一起吃個飯,經常也都能碰面,談情說愛的,太麻煩。」她儘量將話說得輕鬆,忽略心頭的酸澀,這時才確切地感受到自己對他的感情,不像自以為的那樣淡薄。
「我可以拒絕妳這個答案嗎?」他勉強擠出個笑。「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也可以變成習慣兩個人的生活。」
「我的個性很固執,決定就是決定了。」她低著頭不願看他,就怕露出破綻。
「換一個,至少換一個可以說服我放棄的答案。」
她搖頭。「對不起……」
在她漸漸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了他不請自來的陪伴,享受和他拌嘴時的樂趣:在她開始不再抗拒他的體貼與溫柔,不再討厭他搞笑式的自吹自擂,甚至決定嘗試交往……她卻得停下腳步,不讓自己再更喜歡他。
戀愛與婚姻是沒有絕對關聯的,她不想看見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的戀愛被現實磨到失去美感。
也許,她內心真正的本質仍是悲觀的,以為牢不可分、最親密的家人關係都可能走到冰點,她不知如何相信世上還有恆久不變的情感。
留下最美好的瞬間,讓片刻成為永恆,就如捕捉鏡頭前微笑的瞬間,無論何時回味,永遠都是笑著的……
「吃飯吧!」她說。
這是她唯一能想到保留初戀記憶的最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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