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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1:30:50 作者: 溫輕
「家中無非是做些小本買賣,混口飯吃罷了。什麼衛家大郎?可有中舉?可能七步成詩?樣貌才學皆不比得我阿兄,我還當是什麼大人物。」
她憤憤的說著氣話:「天涼了,衛家也該傾家蕩產了。」
第69章 世間有情人,哪裡來的終成眷屬?
發泄一通,沈嫿又松怔半響,她吸了吸鼻子,一字一字仿若用了所有的力氣。
嗓音很輕,仿若風一吹就散。
「阿兄去後,蕭姐姐大病一場後,原想青燈古佛了此一生。不願……嫁人了。」
她對阿兄,竟情深至此。
沈嫿拖著沉重的身子站起來,任由褥子滑落在地,她緩步來到燭火前。
燈火搖曳下,襯著她的臉愈發慘白。女娘蒼涼一笑。
「世間有情人,哪裡來的終成眷屬?男子道貌岸然有之,寡情薄倖有之,偏我阿兄是個痴的。明明,後來他如願考中舉人了,年少成才,本就世間少有。阿娘也請道士算好了良辰吉日,就差喜婆去敲蕭家的門了。」
誰曾想,沈家為慶賀擺出的流水宴,到頭來卻成了喪宴。
屋內燒著炭火,沈嫿身上未裹著貂毛,女子柔情綽態,楚腰衛鬢。
屋內一時寂靜無聲,唯有噼里啪啦的燭火燃燒,侵入沉悶。
她毫不疑遲的抬手,任由火光吞噬,將帶有衛家住址的信紙燒了個乾淨。
倚翠低呼:「娘子。」
沈嫿的眸子卻清澈通透:「衛家並非高門顯貴,想要查也並非難事。左右不過費些銀子。」
她說的很輕,卻很堅定:「可我不會查。」
倚翠一怔。
沈嫿無力道:「蕭姐姐過得好,我便為她祈願。她的日子即便不好,我也斷不會只顧著脾氣而橫插一腳,這令她如何自處?我姓沈,她姓蕭,用何身份談何幫她?沈雉的妹妹嗎?若讓她夫家知曉,想來處境愈發艱難。」
她說的很慢,卻也是深思熟慮。
「後院即便妾室成群,可蕭姐姐是正妻,上了宗譜的。姨娘妾室在蕭姐姐面前也得老老實實的請安奉茶。她若聰慧,何須再緬懷一個死人?」
一輩子太長了,沒必要同她這般徘徊原地,也該向前看了。
「她樣貌不俗,舉止嫻雅,這樣的女娘,衛家大郎但凡不是瞎的,也不會虧待了她。」
這事,她得顧及蕭瑟瑟。畢竟,蕭瑟瑟已是衛家婦。
意難平又如何?
世間又有幾樁事皆如已所願?
她沒法去撞這個南牆,只為求一個痛快。
沈嫿故作輕鬆:「去取筆墨紙硯吧。」
她得給鄭千喻回信。
估摸著半炷香,沈嫿來到書桌前。香爐正燒著,裊裊煙霧,暗香浮動。
倚翠研墨,沈嫿將宣紙攤平。
沈嫿寫的一手簪花小楷,自形緊湊,柔美清麗。
先是讓鄭千喻莫在留意蕭瑟瑟的事了。
再是很難得的問候了鄭千喻的嫂嫂,又稍稍提了提,賣給沈瞿及二房的米可以再貴一成。
然後,不留情面的嘲諷。
——去街頭請個乞丐,沒準人家的字都比你寫的好。
——看到我的回信,可有自慚形穢?
——奉勸你尋本字帖,好生的練,寫給我便罷了,日後若寫給心儀的男子,你這輩子也甭想嫁人了,在鄭家賣一輩子的米吧。
刻薄如斯。
最後,她又提了提盛京的風土人情。
落筆時,略一思忖到底在結尾留下一句話。
——身子無恙,勿念。
————
大理寺
牢獄一片昏暗,只余壁上幾盞微弱的燈光。官吏拖著僵硬發臭的屍首,路過崔韞時,恭敬的喊:「大人。」
崔韞頷了頷首,目不斜視朝里而去,最後進了鞠問室。
姜兆正愁眉不展。聽見動靜,抬眸看清來人,忙起身。
他的年紀都能做崔韞的爹了,平素盡板著臉,也就在崔韞面前,能笑的跟朵菊花似的。
可見對這個年輕的大理寺卿,心悅誠服。
「正要向您稟報,刑部尚書午時親自遞了中儲案宗,恰逢您不在,下官琢磨其意,想來是只要咱們大理寺睜隻眼閉隻眼,都察院那邊也不會揪著不放。」
崔韞抬了抬眼皮。嘴角擒住一抹嘲諷。
中儲為太子部下,中飽私囊。貪污受賄。
審訊案件的本是巡撫,他不敢得罪太子。也便圓滑的移交至刑部。
而刑部,都察院彎了脊梁骨,有意向東宮賣好。
崔韞不疾不徐,涼薄至極:「中儲所犯之罪,照律令當誅,如何偏袒?」
「太子妄圖一手遮天,可大理寺遵的是聖命。」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並立,為的無非是糾劾百官,辨明冤枉。太子即便尋了替罪羔羊,然,審錄罪囚、吊刷案卷,如何無罪釋放?中儲一事,應予重審。」
他的態度很明確,死板卻又循規蹈矩的強硬。
前大理寺卿,雖一手提拔了姜兆,可姜兆也無法違心否認,前大理寺卿行事也會有所偏頗。
官場之路渾濁又髒,誰能獨善其身,而淤泥不染?
崔韞任職至今,無愧於心,可又能堅持多久?
姜兆不知,可至少此刻在崔韞手下辦案,無需虛假應酬,即便品級高他之人,又意施威讓他糊弄案件,也有崔韞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