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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1:30:50 作者: 溫輕
她垂下眼帘:「也該寵她。」
驕縱些如何?又有多少女娘有驕縱的資格。
只要本性不壞,崔韞那種人,又怎捨得將兄長留下來的女兒養廢。
在一點上,他和沈雉何其相似。只不過在無傷大雅的事上,無非是想讓小女娘過得好些,再好些。
火光搖曳,沈嫿若有所思。她將藥汁盡數飲下。想到小鬼那股驕縱味,沒忍住笑出了聲。
倚翠見沈嫿眉宇間的疲態,忙道:「娘子若困了,不若去歇息,奴婢幾人為您守歲,定然佑您一世平安順遂。」
沈嫿卻是蹙了蹙眉。
「我總覺得……」
她一頓,嗓音漸漸散去。最後化為無聲。
「有些不安。」
這種情緒來的濃烈,消失的也快。她也並未理會,起身緩步朝屋舍而去。
盥洗一番,上了柔軟不已的榻,沈嫿抱住生母留下的兔兒玩偶,如往常那般,將頭埋了進去,一夜好眠。
而平時安靜的小巷,在晨曦的一縷光芒平掃大地時,異常的走動吵鬧。
梨園大,再大的噪音也難以驚動安穩沉睡的沈嫿。等她睡醒起身,剛去小院坐下,就聽有人急促敲門。
倚翠忙上前。
是王嫂子。只見她面色凝重。
「昨兒夜裡,嚴嫂子沒了。」
倚翠同嚴嫂子沒有交集,可聽的風言風語多了,對這個同公公不清不楚的婦人,到底存一份鄙夷。
不過,再如何也是一條人命。
王嫂子擰眉:「嚴家外頭喪幡都掛起來了,這種日子死了人,也實在犯忌諱。」
「娘子有孕今日莫出去,以免撞見了不吉利。」
沈嫿微微一愣。
哦。
她險些都忘了,她是個死了夫君的可憐婦人。
王嫂子說著,沒忍住唏噓多舌幾句。
「她這人雖品行不端,但每次見著人也是客客氣氣。誰料一夜之間說沒就沒了。」
「她剛嫁入嚴家時,逢人就笑,誰曾想不是個能好好過日子的。平素也沒見她有惡疾纏身,要我看,是自個兒沒臉活了,嚴雄也慘,攤上這麼個娘子,眼下卻還能將她的喪事辦的體體面面。」
今兒一早,還在那哭呢,被她撞見了。
而嚴父更像個失了魂的。
實在荒唐。
別家的事,沈嫿自顧不暇,不會去摻和。
她身邊伺候的人即便瞧不起嚴嫂子所為,但都是些規矩的,不會對之進行批判。
成媽媽經歷過坎坷,遇著事總會多加思量。在王嫂子走了以後。
「娘子,此事只怕另有隱情。那嚴嫂子昨兒可半點沒尋死的跡象。」
而且,
都說嚴雄為人老實,卻也不盡然。
別說什麼忠義兩難全,他無法對生父如何。
要知再老實的男人,也有血性,不能容許枕邊人同別的男子有染。更遑論此人是生父。
可偏偏,嚴雄唯一發泄只是喝醉酒的打罵。醉醒時,還要給嚴嫂子買傷藥。
沈嫿嗓音淡淡,是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沉浮和穩重。
「嚴嫂子在煙花柳巷待過,那裡的人,一種是看淡生死到自輕自賤,早已習慣了賣身因此隨波逐流,一種是憑著信念用貞潔熬出的出頭之日。」
沈嫿雖不知嚴嫂子屬於哪一種。
可再如何,這兩種人都不會無故尋死。
再艱難的都熬過來了,不是嗎?
見沈嫿的語氣在篤定不過,凝珠驚愕:「娘子怎知她是煙花柳巷出身?」
不過,這話一出,便被成媽媽斥。
「不可多嘴。」
也不怪她如此,實在正經人家的娘子,是極度忌諱談及這些的。
不管沈嫿所言真假,亦是她當真知道些什麼,做奴婢的當謹言慎行,甚至力所能及的勸阻,絕不該多問。
在豐州,娘子就同那口技超絕的笙兒花娘有交情,成媽媽雖覺不妥,但沈嫿不欲多提,她便不多問。
多問即多錯。
凝珠連忙住嘴,將頭壓低。
「這不值當什麼。」
沈嫿倒真不在意。
「盛京的煙花之地當屬『燕歸坊』為一絕。坊間女子吃喝用度於閨閣娘子無異,詩詞歌賦樣樣精通,肌膚凝脂,身姿曼妙。」
「同別的花樓相比,燕歸坊玩的是雅。」
試問,這樣的花樓,哪個男人不心生嚮往?
嘗過了這樣的花娘,又怎瞧得起別處的胭脂俗粉。
沈嫿的視線閃過一瞬間的迷離。
「我記得……」
她長長的溢出一口氣。
神色淡到不能再淡,語氣也沒有半點情緒。
「燕歸坊的女娘手腕處從進坊起,便要烙一朵嬌艷無比的梅花印記。」
那日,嚴嫂子的袖子往上滑,無意間,她便瞧見了。幾道傷痕下,那枚熟悉的卻又似噩夢的梅花。
是啊,又怎麼不是噩夢?
那是她不願去回想的過往。
前世,沈瞿同她撕破臉後,特地尋人過來叫她規矩。
說是規矩,倒不如說是床事。
沈瞿要將沈嫿這個繼妹調教好,送去他本該喚一身外祖的州判榻上。
而尋來的人,便是燕歸坊的教養嬤嬤。
「娘子身子不好,以老奴看,卻是極好的,男人啊,就喜歡這種柔弱如柳的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