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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大哥,我怕高怕黑又怕痛,抱住我,別鬆手。」
申高陽清脆的笑聲隱沒於耳畔凌厲的寒風中。
申文先眼睛微燙,張開雙臂,拼盡全力抱緊了他。
只要是子昭想要的。
上窮碧落下黃泉,絕不鬆開他的手。
第129章 逼宮(三)
新任兵部尚書廉成平握著手中的通關文牒,沉默了片刻。
他本以為會費上一番功夫勸說,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是真的請不來聖旨,便吊起城門,與文林王帶來的兵馬鳴鑼開戰。
可誰知,文林王爺真如外界所傳的那般,儒雅守禮,先是差人呈上了聖上的密旨,又按照規矩,將大部分兵卒都留在城外駐守。
挑不出一絲逾矩錯漏。
「稟大人,陛下不見朝臣,不議事,請不來聖諭。」
「...放行吧。」
申行帶著三千精銳走入了承啟。
他近二十年都沒有踏足這片城鎮,似乎一切喧鬧如舊,論起繁華,似乎還不及望台。
本以為會懷念這承啟的煙火繁華,可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每多看一眼,他都會忍不住想起他那兩個不孝子。會忍不住想,他們是否像小時候那般,在街頭巷尾挑燈論詩、駐足而看舞龍舞獅,滿臉天真地撫掌而笑;會忍不住想,他們是否因為無人相護而被欺負折辱,暗自神傷。
他從外城、中城,一路走進了那四四方方的內皇城。
玉砌雕闌仍在,巍峨依舊。
只是,換了主人。
禁門外,還是有無數國子監學子端端正正地跪著。
他們似乎總有數不清的胸中憤懣要抒發。
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他目光不期然划過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背影。
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背影。
「鍾祭酒?」
一把年紀的國子監祭酒鐘山,他跪在最前面,正垂著個山羊鬍子,腦袋一點一點地,仿佛正在打瞌睡。
「祭酒,您等的人到了。」
黃學正十分貼心地遞上了帕子,希望祭酒好歹在外人面前給國子監撐撐面子。
「沒睡著,沒睡著。」
鍾祭酒費勁地撐開眼皮,滿臉神遊太虛以後的恍惚空虛。
「下官沒說您睡著了。」
這可不是不打自招嘛,祭酒大人。
「哦,哦呵呵。」
鍾祭酒揉了揉凍僵了紅鼻子,敲了敲膝蓋上堅硬的護膝,被黃學正慢慢地扶了起來。
其實黃學正並不知道為何祭酒這次一反常態地站了出來。
他一貫是不插手朝堂紛爭的淡泊性格,這麼多年的黨派紛爭,他從沒有站過一次隊,也沒有因為自身的立場而用國子監生當做黨爭的武器。
他仿佛游離於朝堂外的一介閒散人,能在權力漩渦間悠然放牧,只醉心學問,修撰史冊。
申行攏了袖口,快步迎了上去,微微彎了彎腰:「祭酒,多年不見,風采依舊。」
鐘山用昏花的老眼瞅了瞅申行那張保養得當的臉。
「下官祭酒鐘山,參見王爺。」
最後兩個字拉得很長,有氣無力的,說著,便直挺挺地往申行身上倒。
黃學正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家祭酒光天化日下公然碰瓷文林王爺。
上次碰瓷,是為了從廉尚書手裡訛梁王殿下的手札。
這次又是為了什麼?!
「這麼多年不見,祭酒還是說暈就暈的性格。」申行雙臂撐直抵著老頭子脆弱的老骨頭,沒讓他沾身,反而溫和地笑道。
「這麼多年不見,王爺依舊志向凌雲,不改當年勇。」鍾祭酒撓了撓紅鼻子,笑呵呵地站穩,完全沒有被識破的窘迫。
「人近半百,哪敢有什麼凌雲之志?」
「王爺實在是過謙了。」
「敢問祭酒,今日監生又是要跪諫何事?」
「不過是求陛下上朝理政事、求陛下徹查梁王謀逆一事。老生常談,無足新奇。」
「祭酒出現在此地,已經足夠新奇了。」
鍾祭酒又含羞帶臊地笑了笑。
申行攏袖抬手,告辭道:「本王有要事在身,必須要儘早入宮覲見陛下。待來日得空,定然與祭酒把酒話談。」
鐘山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攏了攏長鬍子,笑眯眯地趕緊答應了。
「希望來日,下官與王爺之間,沒有隔著什麼難越的障。依舊可以長夜促膝,推心置腹。」
申行望著鐘山的殷切目光,只淡淡一笑。
「騎虎難下,多謝祭酒。」
鐘山望著申行身後的鐵甲軍。
半晌,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慢悠悠地站回了國子監的隊伍中。
申行以為他妥協了。
鍾祭酒一貫油滑、一貫見風使舵、一貫能躲便躲明哲保身,沒有非要攔阻在自己身前的道理。
可誰知,老爺子重重地跪在青石板地面上,腰背挺得極直,整個人煥發出了與以往昏睡敷衍完全不同的精神狀態,雙目迥然,不怒自威。
他宛若草場上自由奔走的領頭羊一般,高高地震袖一揮。
「梁王謀逆一事蹊蹺,請陛下徹查!」
「老臣願在此長跪不起,以命諫言!」
「若當真無罪,請陛下饒其死罪,還其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