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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他月牙兒似的眼眸微微彎了彎。
「父親,我長高了好多。」
「嗯,看你過得不錯,我就放心了。」申行用寬大的手掌輕輕拍了拍申高陽的肩膀。
申高陽看著申行又將話題扯了回來,他眼中最後一絲溫情漸漸散去,垂下了眼睫,隨意笑了笑。
「父親,你是想問我,知不知道你今日是為何而來,對嗎?」
申行收回了手掌,用審視而讚許的目光打量著明艷耀眼的兒子。
「文先說你這些年進步極大,我以為他只是習慣性地偏寵你。卻沒想到,你的確心有籌謀,亦懂得揣測人心。」
「...我懂得那些做什麼?」
申高陽拉起申行冰涼的手,言語中帶著只有申行能聽懂的懇求與急切。
「父親,母親身子不好,你將她留在望台,她會擔憂的。」
申行不著痕跡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神色依舊慈祥,只是以一個迂迴的方式拒絕了申高陽的勸說。
「待為父辦完事,定會將你母親好好接來承啟,我們一家人共享天倫。」
「父親,非要...」
「高陽,為父做事,還需要向你請示嗎?」
見申行的語氣近乎苛責,申高陽頹然放下了懸在半空的手。
他雙膝微折,重重地跪在冷硬的黃土地上。
「高陽,既然你可以隨時出入承啟城門,說明文先已經完全掌控了三大營。既是如此,你為何不乘機回望台?」
「父親,大哥接手三大營,並不代表三大營就是我申家的囊中之物。那是陛下的兵馬,只有陛下能調動。」
申行用銳利的目光碾壓著申高陽單薄的脊背。
「高陽,你今日來,不是與我敘父子親情的,是嗎?」
申高陽將細長的手緩緩攥緊。
「兒子請父親,回府。」
申行眸色一深,驀地彎腰,右手揪起申高陽前襟的月白長袍,左手高高揚於空中,裹著風雪悽厲,重重地甩在申高陽白皙柔嫩的臉頰上。
幾乎是瞬間,一股鮮紅的血跡便從他的唇角滲了出來。
申高陽用泛著冷汗的手掌顫抖著抓上申行的手腕。
「兒子...請父親,回府。」
又是一記不留情面的巴掌甩了下來。
申行壓低嗓音,難掩怒氣。
「高陽,為父不想在人前斥了你的面子。起來,站在我身後,不准擋在我面前。」
申高陽用小舌頭舔掉唇邊的血漬,雙手死死地攥著申行的手腕,不敢放,也不能放。
「父親,今日來的是我,你還有路可退。若是你再往前走,對上子奉,對上三大營,對上陛下,那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申行韜光養晦多年,不可能因為自己兒子的幾句話而放棄。
他鬆開攥著申高陽衣領的手,向上狠狠攫住了申高陽白嫩的脖頸。
「唔...」
一股大力掐住他的氣管,讓申高陽瞬間窒息,臉色由白轉紅,皮膚上開始蹦出一條條猙獰的青筋。
「明白了嗎?」申行驀地鬆開自己的手,將即將昏倒的申高陽摔在一旁,「...這是為父的決心。」
申高陽雙手撐著滿是黃土白雪的地面,火紅的大氅狼狽地沾了泥與雪,他艱難地捂著喉嚨連聲咳嗽:「...看來,兒子在你眼裡根本比不上那個位置重要。」
「住口!」
申高陽揉了揉被摔疼的手肘,踉踉蹌蹌地沾了起來,宛若不在意地笑了一笑:「父親,你既然知道我是來阻你的,那你也應該知道,城中早已戒備森嚴,只待你自投羅網。」
「...文先竟敢對我出手?」
「他本來是不願意與你兵戈相見的,可誰叫...」申高陽垂下了長長的睫毛,自嘲地笑了笑,「誰叫我的大哥單純且正直,特別好騙。他現在,只覺得你利用他,只覺得你是想要依仗父子親情,讓他打開城門吧。」
申行極緩慢地走到了申高陽的面前。
父子二人有著相似的眉眼,只是歲月加注在他們肩上的重量不同,讓他們長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樣。
「高陽,你錯了。」
「...怎麼錯了?」
「你以為,沒有陛下的密旨,我敢私自帶兵入承啟?」
申高陽猛地抬眼,不敢置信地望著申行手中抖出來的一卷明黃布帛。
「不可能!」
申高陽本能地吼了出來,可看著申行唇邊的笑容,他立刻便想通了。他嗓音乾澀,猶如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掐住了咽喉。
「父親...你竟...挾持了...」
「你住口!」
申行又一巴掌重重地甩了下來,將那未盡的半截話斬斷。
那一巴掌並不重,可申高陽竟然無力去躲,只任憑自己摔倒,左邊額角撞在了一顆尖銳的石頭上,立時便有半個拳頭大的淤青。
「...算了。」申高陽自暴自棄地平躺在雪地里,「回不了頭了,一切都晚了。」
申行壓下心口的怒意,抬手一揮:「世子病了,扶他上馬車。」
申高陽被粗暴地從地上拽了起來,他沒有抵抗,只垂著頭,任憑士兵架起他的胳膊。
驀地,他的耳邊傳來弓弩破風聲,架著申高陽左右手臂的士兵慘叫一聲,捂著肩頭倒在了地上。
申高陽散亂的視線還未聚攏,手臂便被猛地向後一拽,一個踉蹌,便落入一個堅實又滾燙的懷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