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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可他不甘,只拼命地挪動修長筆直的雙腿,一時用力過猛,腰脊一閃,一聲清脆的骨骼錯位聲傳到他自己耳畔。

    李昀唇邊的一抹苦笑壓住了喉嚨間即將奔涌而出的酸癢與悶咳,最後,還是放棄了那觸手可及的明月。

    反叛與任性的代價,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起的。

    李昀扶著昏沉的額頭,疲憊地靠在身後鬆散扎人的乾草垛上。身體沉重,思緒也被帶上鐐銬,沒力氣再去想承啟朝政與軍營奸細,乾脆放任自己在裴忘歸的世界裡躲懶。

    也不知道,今夜是否能聽見赤鳳營的得勝鼓。

    他忘不了,在望台時,裴忘歸親手敲響那聳立於高處的定軍鼓的模樣。那鼓點從容有力,那身影與日光同輝,那人以不可戰勝的天神之姿,將希望與鼓舞灑向這片荒寂的土地。

    其實,比起溫柔清皎的月光,他更心慕那熾熱濃烈的日光。

    「咳咳...咳...咳咳...」

    接連不斷的悶咳,讓他胸口的骨頭都要錯了位。預料之中的眩暈襲來,他的眼前猛然染上黑霧,一瞬間意識被抽走,滾燙的身體朝著冷硬的地面墜去。

    李昀緩緩地閉上眼,卻沒有預想之中的疼痛。

    他仿佛被裹在極柔和的陽光下,是他眷慕多年的溫度與溫柔。

    他沒有徹底昏過去,只是那懷抱過於舒適,讓他不想醒過來。

    仿佛有一雙大手,攬上了自己的腰,用溫熱的手心,替他暖著酸絞的腸胃還有灼痛的胸口。

    「...輕點。」

    李昀聲音比風輕,語氣微嗔。

    那隻大手即刻放輕了力道,輕輕在李昀前胸打著圈,替他順著氣。

    「好點了嗎?」

    那低沉含笑的聲音,硬生生將李昀從昏厥甜夢中驚醒。他單薄的眼皮微顫,抬起無力的細瘦手腕,毫無章法地去推搡著身邊人的手臂,再也不復剛才的淡然與平和,蒼白的臉上全是焦灼與急切。

    「你...離我遠點。」

    李昀如同撓痒痒一般的力道落在裴醉滿是傷口的手背上。

    他輕輕地握住了那滾燙的小手,用掌紋刻下了自己的主權。

    「推我也沒用。我來了,就不會走了。」

    裴醉打橫抱起近乎形銷骨立的李昀,走回那疊被壓塌的乾草垛,將身體酸軟滾燙的心上人極溫柔地擁進了懷裡。

    鼻尖濃厚的血腥味道將李昀裹了起來,如同一張繁密的網。

    那窒息和無力讓李昀感到絕望,可那人雙臂傳來的束縛與壓制卻讓他感到一絲無恥的心安與慰藉。

    李昀雙眸緊閉,整個人脆弱得宛若一觸即碎的冰晶,可鼻尖眼尾即刻染上緋紅,成了他臉上唯一絢麗的色彩。

    他滾燙無力的修長手指展開又攥緊,那些掙扎的情緒全落在裴醉的眼底。

    「哭什麼?」

    聲音自那溫暖堅實的胸膛傳來,李昀的耳畔只余嗡嗡低響。他艱難地抬起手指,顫抖著抓住裴醉前襟染血的柔軟棉衣。

    「忘歸...我果然,卑劣又無恥。」

    「...這麼多病人,只有你是先把腦袋燒壞了的。李元晦,你可真厲害。」

    李昀的自我厭棄被裴醉這一本正經打趣的話趕得煙消雲散,他想哭又想笑,最後只能把臉埋在裴醉的懷裡,拋卻冷靜與清醒,當一個情感的縮頭鵪鶉:「理智該讓你走,心卻讓你留下。忘歸,我是真的偽善,對不起師長多年教誨,也白讀了這麼多年的書。」

    裴醉動作微滯,費解地看著李昀抿緊嘴唇強忍痛苦的模樣,想說點什麼,卻換了個思路,笑著極輕地捏了一下他通紅的鼻尖。

    「有什麼不好?偽善君子與陰險小人,天地良配。」

    「兄長心胸坦蕩,絕非陰險小人。」幾乎是瞬間,裴醉的話就被李昀硬生生地駁斥,不留半絲餘地。

    「這不是挺清醒的嗎?腦袋沒壞。還是說,你擺出這幅委屈的樣子,只是朝為兄撒嬌呢?」

    裴醉爽朗低沉的笑聲如期而至,接著,他堅實的雙臂緊緊地環上了李昀的背,以一個用力到窒息的擁抱為他的行動寫上了註腳。

    「傻不傻啊,我的元晦。」

    李昀被禁錮在那個溫暖又有力的臂彎里,感受著裴醉下巴青澀的胡茬扎在自己側臉上的微癢,他的視線又被淚水淹沒。

    其實,他並不喜歡流淚。

    可在裴忘歸的懷裡,這眼淚就像是開了閘的洪水,止都止不住。

    他並非惱怒,也並不是委屈,只是因為心底那些冰冷的孤寂與堅持,被那人溫暖的氣息融化,都變作淚水,從眼睛裡掉了下來。

    在他的懷裡,所有的不堪,都被盡數包容;所有的痛苦,都被盡數撫平。

    此心安處,唯有在他身邊。

    「...很痛。」

    李昀略帶鼻音的聲音又輕又軟。

    「哪裡?」

    裴醉從被窩裡探尋著李昀的手,見那人虛虛地抓著腰間的衣袍,正用滾燙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按著。

    「扭了?」

    裴醉帶上了點責備,用手掌輕輕地敷了上去。

    「嘶...」

    李昀忍痛到眼中淚光漣漣,裴醉立刻放輕了力道。他掌下的腰又纖細又溫軟,裴醉更加不敢用力,仿佛手心裡握著一塊水豆腐,稍微一用力便碎了。

    這般小心拿捏的力度,讓裴醉手臂都開始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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