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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下官...下官對梁王殿下不敬,罪該萬死。」
「這才對。」
「侯...鎮撫使大人,下官也是奉旨辦事,還望...還望大人不要為難下官。」
「當然。我既然接了旨,就一定要遵旨的。」裴醉動了動指尖,二十二自身後抬了一具焦屍,摔在連義的面前,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周鎮撫使監軍不利,我已經代陛下將他就地解決了。帶不帶走,隨你。」
連義目瞪口呆地看著裴醉。
面前的人確實是寧遠侯。
這樣公然扯謊,連眼皮也不顫一下。
「若這是周鎮撫使,閣下...閣下是...」
「我?我一介江湖閒散人,懂點奇門術數,給林帥當一個狗頭軍師。怎麼,不准?」
裴醉眼皮微掀,從懷裡拿出三枚銅錢,丟在了連義面前。
連義暗暗咬牙,心中暗自盤算。
裴醉見連義這副逆來順受,實則咬牙切齒的模樣,沒忍住笑了笑。
他俯身,在連義耳邊沉聲低語。
「你說對了。這赤鳳營,便是我裴醉一人之軍。我說我是江湖術士,是給陛下面子。若我說,我是這中軍大帳的掌印之帥,這赤鳳營里,又有誰敢說一個不字?」
連義仿佛被扼住了喉嚨。
他驚恐地望著裴醉,嗓子乾澀到說不出話。
「還不下令,讓他們帶著這具乾屍啟程回承啟復命?」裴醉慢條斯理地拍了拍連義的肩,甚至於和善地邀請他留下來過年。
連義連滾帶爬地吩咐人準備撤退。
卻聽得裴醉以一個不高不低的聲音吩咐著蕭秋月:「蕭副帥,找人送送連太監,務必讓他,舒舒服服地『回家』。」
連義一個趔趄,暈倒在了雪地里,手腳無意識地抽搐著。
裴醉沒再理會這亂局,只看向站在十步外的李昀。
他遣散眾人,褪去眸間的冷漠,換上了只屬於李昀的溫柔,朝著他大步走去,邊走邊爽朗一笑:「畫得也太假了,元晦,我得好好教你如何更高明的騙人。這方面,為兄可是大師。」
李昀隨著裴醉的腳步略微後退,邊退邊笑著擺擺手:「大庭廣眾之下,別這樣。我還要處理寒疫之事,今晚再回營帳,請兄長指教。」
裴醉只邁出了兩步。
第三步,他極緩慢地抬起了腳,卻又慢慢地收回了原地。
他們二人橫亘著冰雪與冷風,仿佛中間有一道無形的牆,不可觸碰,只能凝望。他們安靜地看著彼此,誰都沒有先說話。
范則先忍不住,站在裴醉身側焦急地問道:「梁王殿下,你真的...」
李昀輕輕拉起衣袖,又露出那紅疹,眼眸微彎:「我沒事。才半日,就算是寒疾,也不可能蔓延如此迅疾。只是請方公子,替我以硃砂染上了一些痕跡罷了。」
三人幾乎同時狠狠鬆了口氣。
李昀又叮囑道:「既然蘭濘人將寒疫傳進了軍營,恐怕,他們所圖不止於此。」
林遠山頷首:「末將已經差人巡察營中各處,若有異常...」
幾人正說著,就有軍情急報傳來。
「稟大帥,斥候回報,已經撤退的蘭濘先鋒敵軍重又調頭,在十里外盤旋,恐戰事又起!」
「稟范副帥,天字所火器有異常!」
「稟蕭副帥...」
「阿多邦氣性還是這麼窄。只是燒他個糧草,打他半翼。他倒好,這是,想要我的命啊。」
裴醉聲音很沉,帶著解不開的仇恨,與山雨欲來的沖天怒火。
「傳令三軍,做好迎戰準備,營內這次要多留些人,防止後方起火。」
三人抱拳,分別急匆匆地奔向天地玄三所。
裴醉緩緩地抬眼,看著身披狐裘,安然立於雪中的李昀。
「你去吧。」李昀溫和地笑了笑,「後方有我替你守著,你不必擔憂。」
「元晦。」
「朝中或有異數。小五此舉異常,像是有人在其中挑撥。偏偏太傅並未傳書於我,我不知,他立場是否又有變化。但,我不認為他會對小五存禍心。不若...」
「李元晦。」裴醉聲音有些啞,「過來,為兄抱。」
李昀緊緊握在身側的手,驟然鬆懈。
他望著咫尺之遙的裴醉,彎了彎眼眸。
「不行。」
這兩個字,無情地斬碎了裴醉所有的幻想。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
絕望似乎全然將他壓倒,裴醉捂著臉,極緩慢地蹲了下去。
李昀後退了半步,死死地控制著脊背的顫抖,沒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驀地,一聲輕嘲自裴醉的臂彎間傳來。
「沒變啊。」
誰也不懂這三個字其中的含義。
可李昀卻眼圈一紅,強忍著的眼淚終於如珠墜下。
御馬監得勢,朝堂又入亂局;小五聽信讒言,以皇權之威逼他回宮;而自己身染寒疫,危在旦夕。
仿佛,這荒誕現實一切照舊,從不曾改變。
裴醉緩緩抬眼,聲音低啞。
「真正的紅疹在哪?給我看看。」
李昀用手背抹去眼淚,輕輕地扯開衣領,皓白的肩頸處有隱隱約約的紅痕,如淡梅點點。
「痛嗎?」
「還好。」
「怕嗎?」
「還好。」
「想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