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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李昀輕聲喊他:「許軍醫?」

    那嚇死人的大塊頭『蹭』地一下躥了起來,與李昀撞了一個對沖。

    他捂著胳膊肘,眼帶迷離地直勾勾盯著李昀身上過於簡樸的衣袍。

    「乾爹派來的?」許城長舒了口氣,哼哼唧唧地說道,「捏肩。」

    許城正眯著眼睛等伺候,結果面前這個瘦弱的小白臉干站著不動,仿佛聽不懂人話似的。

    他上下打量著李昀單薄的身體。

    這天人容貌,還有這孱弱的身型,怎麼看都不像是軍旅中人。

    身著粗布衣袍,一股違和之感自舉手投足間傳出來,仿佛落難王族套了個乞丐的殼子一般。

    裝模作樣的小白臉。

    他捏著李昀瘦弱的小手骨,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一字一頓地說:「捏,肩。不會?」

    李昀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頗有些無奈。

    「許醫官,聽說這傷兵營是你主管。」

    「嗯,怎麼著?」許城挺了挺肩背,似乎牽扯到了哪裡的傷,小聲地『嘶』了一聲,嘀嘀咕咕道,「乾爹下手真重。為了那個混球,我可是去了半條命,結果他倒好,一死了之,留我受苦。」

    ...蕭副將嗎。

    李昀聽著他的罵罵咧咧,不由得抿了抿唇。

    「醫官帶傷診治,辛苦了。不知近日這多發的風寒之症,起因為何?」

    「說了你能聽懂嗎?一個專門伺候人的下等坯子,懂什麼醫術?」許城鄙夷一哼,眉間很快地閃過一絲心虛與怒意,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用點力,沒吃飯嗎!就你這弱不禁風的樣子,在軍營里能混到今日,靠的是臉蛋嗎?」

    李昀蹙了蹙眉,收回了手,正要說話,卻聽得一聲尖銳的叫喊。

    「老許,你你你你你你!!!你瘋了嗎!!!!」

    許城眯起眼睛,隨即扯嘴一笑,懶洋洋地晃了晃手指,挑釁地揚起眉峰:「呦,方懦夫回來了?聽說你手廢了,連針都拿不穩,回來丟人現眼嗎?」

    雙眼烏青的方寧後背一顫,下意識地想逃走。

    結果,雙腳騰空起飛,他踩了個空。

    「不要逃,懦弱只會招致更多的惡意。」

    宣承野拎著方寧的衣領,聲音里顯然帶上了半絲怒氣。

    方寧丟人又丟到了心愛的姑娘面前,面如死灰,雙腳站在地面的一瞬間,腿就軟成了麵條,身體栽倒在冷硬的土坑裡,跟個散架的稻草人一般。

    木小二蹲在方寧身旁,又指了指許城,學著明鴻的模樣,一字一句地教他:「他、娘、的。」

    方寧咽了口唾沫,瞥了一眼一旁面無表情的宣承野,沒敢出聲。

    木小二敲了敲方寧的腦殼,固執地讓他開口。

    「有我在,他不敢動你。」

    宣承野以一個保護神的姿態站在方寧身邊,語氣平淡,卻極有安全感。

    方大夫丟人丟習慣了,忽得被心慕的姑娘護在身後,心裡暖呼呼的,再也不覺得違和。

    男子被女子護在身後有什麼問題?

    沒問題!!

    一朝打通了任督二脈的方大夫乖巧地點點頭,極小聲地跟著罵了一句,說完,他本能地捂住了嘴,卻沒忍住偷偷笑了。

    許城暴跳如雷,指著面前四個人就罵:「一個軟骨頭,一個傻子,一個娘娘腔,還有一個小白臉,需要爺爺來教你們怎麼做男人嗎?!」

    話音剛落,旁邊忽得一聲慌張地高喊:「許軍醫,柴老二不好了!」

    他們口中的柴老二正渾身痙攣,口吐白沫,像極了脫水瀕死的魚,在拼命地與最後一口氣掙扎。

    許城不要命地奔了過去,撲倒在面前人的身前,神情緊張。

    他吐了口唾沫,隨手抓了銀針,朝身後低吼道:「酒呢!」

    兵荒馬亂的傷兵營里,實在是沒人分身給許城遞酒。

    李昀彎腰從地上拾起一豁口陶碗,湊近嗅了嗅確認了是酒後,遞了過去。

    許城也沒時間分心搭理一個小白臉,右膝蓋叩著病患不斷抽搐的肩,左手行針果斷。

    方寧試探著上前,卻被許城吼在了原地:「誰讓你碰我的病人!」

    李昀又蹙了蹙眉。

    這人,並非怒意上頭才口出穢語,更多的,像是驚慌失措,要掩飾什麼的心虛。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柴老二終於停止了抽動,歪頭昏迷了過去。

    許城卻依舊跪在原地,眉頭時皺時舒,臉色鐵青。

    方寧一直站在病人身旁,目睹了病人發病的全過程,他微微歪了頭,眉心小小地皺了一道縫。

    這...不是風寒的表徵。

    「老許...」

    「趕緊走!!」許城像是反應過來了一般,把手裡的方巾甩到方寧臉上,推搡著面前的四人,雙眼血紅,「滾!!」

    李昀卻頓住了腳,正色道。

    「許軍醫,本王有話要問。」

    許城身體一僵。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那個小白臉從腰際拿出了一枚玉珏。那玉通透到跟茶葉水似的,看著就是他一輩子都買不起的昂貴貨。

    他膝蓋發顫,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梁王...殿下?」

    李昀目色深沉,沒有什麼表情,只向著方寧說道。

    「方公子,可否給面前病患診脈?」

    方寧戴上面巾,手腳冰涼地走到那面如土色的柴老二身邊,哆嗦著,將二指按上了那一截滾燙又滿是紅疹的手腕,又掀開眼皮與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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