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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一老一少望著這喪心病狂的『搶劫』,沒反應過來,為何一夕之間,溫文儒雅的梁王殿下變得跟那個臭不要臉的劫匪一般。

    「主子,這倆人,抬嗎?」

    二十二聲音壓得很低,眉宇焦急,目光躍躍欲試。

    明鴻望著那侍衛要吃人的目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於是,用粗壯的手臂扛起木小二,兩人一起跨上了二十二的肩。

    明指揮使聽見二十二的腰嘎嘣一聲脆響,一臉大仇得報的舒爽感,趴在木小二耳邊,嘀嘀咕咕地壞笑。

    「小二,跟爺爺我一起謝謝這位大哥。」

    木小二揚了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這位...大...大哥。」

    二十二正喜滋滋地等著被誇,卻聽到話都說不利索的木小二極響亮地蹦出來四個字。

    「去他娘的!」

    李臨正趴在桌子上,搖頭晃腦地念著『治國韜略』,龍冠上的珠簾清脆地打著擺子,他也不撥弄,十分專注地拿著手裡的大毛筆,練著稚嫩的框架字。

    他很苦惱。

    他喜歡裴皇兄一手飄逸的行書,又喜歡梁皇兄一筆端莊的正楷,這字體各有千秋,批起摺子來都好看,真是不知道該學誰的才好。

    「陛下誰都不必學。」

    王安和放下手裡的書冊,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古籍,在李臨面前輕輕展開。

    李臨眼前一亮,手裡嘩啦啦地翻著書冊。

    「先帝其字,瘦而不失其勁,散而不舍其形。非屬草隸行楷任何一種,卻獨創了一派先河,是而為何?」

    李臨咬著筆桿子,小眼珠一轉,笑嘻嘻地說道:「因為父皇是皇帝。」

    「陛下說得有理。」王安和笑了。

    「所以,即使父皇的字寫得再難看,他們也不會說實話,對嗎?」

    王安和笑而不語。

    李臨噗嗤一笑,趕緊將手裡那鬼畫符一般的書冊擱到了一旁,可瞬間又蹙起小眉頭,不解問道:「首輔,那為何他們敢從父皇手裡搶錢?」

    王安和一點沒覺得這問題幼稚,反而十分讚許地看了一眼李臨。

    「以財求權,以權謀私。說到底,無非便是欲壑不可填。」

    「可首輔你也說過,食色性也,欲望本是尋常。就像朕喜歡木頭,是正常的...」李臨說道這裡,忽得頓了一下,抱著王安和的手臂,驕傲地笑出了小虎牙,「朕知道了!有節制,有克制,方才為長久之道!」

    王安和和藹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更加放輕了聲音,溫和地夸道:「陛下說得是。只是,只靠各人意志,終究如同賭坊賭博,不可倚靠。唯有法治一途,規勸眾人各司其職,行大路,遠陰暗,才是長久坦途。」

    「朕明白!!」李臨一雙大眼睛清澈又狡黠,用胳膊肘碰了碰王安和的手臂,「所謂人治,不如法治。這就是首輔為什麼想要朕推行吏治新政,對嗎?」

    王安和老狐狸似的狹長眼眸終於彎成了一道縫。

    他一掀衣袍,端正地跪在李臨的面前,行了大禮:「陛下英明。」

    李臨想起梁皇兄逼著自己背的這段話,有種打小抄的心虛。

    他打了個哈哈,趕緊下了龍椅,扶著王安和起身:「首輔快起來。」

    兩人這君臣相惜的模樣,正被李昀撞上。

    李昀肩上披著風雪,跪在殿外等待傳召,清冷的眉心微鎖。無意間遠遠地看到這一幕,心裡的忐忑終於盡數落下,眼中釋然含著微笑。

    他能安心地去尋忘歸了。

    「梁皇兄!」李臨聽說李昀來了,抬起小胖手,緊走了幾步,撲進了李昀帶著寒氣兒的懷裡。

    李昀端端正正地行了大禮,帶著明鴻和木小二,極快地將河安的加急軍情說給了二人聽。

    堂上其樂融融的氣氛瞬間凝重了三分。

    「梁皇兄,你去吧。」李臨小眉頭鎖了起來,眼中的焦急雖滿溢,可他已經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小臉繃著,頗有帝王的威儀。

    李昀鬆了一口氣,他雙手交疊,極為鄭重地行了一個大禮:「多謝陛下,待臣安頓好河安軍將,定早日歸朝。」

    李臨點點頭,半蹲在李昀面前,小眼圈紅撲撲的。

    「梁皇兄,一定要救裴皇兄回來。」

    王安和與李昀並肩走出議事殿,站在白玉迴廊的轉角,望著漫天風雪,相對無言。

    許久,王安和才緩緩開口。

    「...殿下,非要親自前去?」

    他並不贊同。

    最近,坊間流言甚囂塵上,仿佛有人在刻意抹黑李昀的名聲。此時,再傳出親王親自犒賞守關武將,甚至押送軍糧火器前往邊疆,實在是不甚明智。

    李昀白皙修長的手一點點握住白玉欄杆,讓冰雪滲入掌心裡,化成了握不住的雪水。

    「老師,我實在是擔心...河安的安危。恨不得憑風而去,半刻尚嫌多。」

    李昀的話中沒有軟弱,只有期冀和堅定。這讓王安和知道,自己恐怕勸不動他,只能笑著嘆了口氣。

    「殿下總是要選這麼艱苦卓絕的荊棘之路去走。」

    「沒辦法。」李昀清雋乾淨的眼眸彎了彎,聲音如落雪般輕而溫柔,如同一聲含笑的嘆息,「此生,我一步歧途,便步步歧途,再也回不去了。」

    梁皇兄走了好幾日,李臨總是神不守舍的。

    小皇帝下了早朝,一個人拎著腰帶往寢殿走,唉聲嘆氣的,一時擔心這個,一時擔心那個,連眼前多了一個人也沒意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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