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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裴醉立於萬軍後方高地,俯瞰著這混亂的戰局。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眼眸如暮靄暗沉,身著銀白輕甲,身姿如山,風雪難撼。
自他手中拋出各色煙火訊號,那是給范則的指示,也是赤鳳營所有將士的指引,仿佛隨著那光芒的來處,便能帶他們殺出一條血路。
范則根據那訊號的變化,不停地改換著旗語,與此同時,他的心也隨之狂跳起來。
這不是老蕭的布陣謀局。
莫非...
范則根本不敢深想下去,因為此時也無暇讓他多想。
「副帥!」
千戶自身後旋梯疾奔過來,撲倒在范則腳下,染了火炮黑灰和鮮血的頭顱,沉重而絕望地沉了下去。
終於。
彈盡糧絕。
范則本能地望向那焰火來處,可那杳遠的方向,並沒有再投出訊號。
因為那座高土坡,已經被敵軍的火炮擊中,坡頂的冰雪瞬間土崩瓦解,傾塌而落,厚重的冰雪一瞬間將那延伸出的高地全都埋了起來。
正與敵軍廝殺的林遠山和蕭秋月聽見身後那撼天動地的巨響,猛地牽馬轉頭,看見那轟然滾落的冰雪,一瞬,目眥盡裂。
「大帥!!!」
他們失聲高喊,心中的驚怒憂懼無可對人言。
可就在這時,空中又接連響起噼啪聲,像是垂髫稚兒手裡的串鞭。亮閃閃的火樹銀花彈頑皮地在半空炸開,仿佛在嘲諷蘭濘騎兵的久攻不下,又仿佛是在給遙遠的副將報一個平安。
蘭濘騎兵卻宛如看見了什麼洪水猛獸,尤其是衝鋒在前的首領阿多邦,更是一瞬間被打亂了進攻的陣腳。
不是說,那人死了嗎?!
「咳咳...」裴醉撐著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右手有些狼狽地撥弄著頭頂戰盔上積滿的冰雪,邊咳邊促狹一笑,「早知這個煙火有亂其軍心之效,我離開河安時,便該多做些,留下來給林叔。」
「是,主子之威,可使敵軍聞風喪膽。」
天初撐著裴醉染血的手臂,將他小心翼翼地扶了起來,看著裴醉慘白的臉色,欲言又止,最後,從側肩取下一隻品字形三眼火銃,小心地掛在了裴醉還勉強能動的右肩上。
「主子,鳥銃都壞得差不多了,屬下翻遍了庫房,只找到了老祖宗時候留下的三眼火銃。雖需一手點火一手持槍,極為不便,但對陣時比刀略強些。」
裴醉摸著那泛著鐵鏽的漆黑長管,抬眼時,一向深邃平靜的眼睛裡多了些複雜的情緒:「蒼叔,以你對火器的了解,去天字所做一個兵長綽綽有餘。我以為,母親的意思,你明白。」
「...天地玄三字組的訓練,是對照著赤鳳營天地玄三字所,我們三個人都懂,這是她為我們留的後路。可,我們是裴家的暗衛,生也是,死也是,沒那個當官的命。」天初牽來裴醉的馬,將他慢慢地扶上了馬鞍。
他站在馬前,抬眼望著裴醉,粗黑的眉毛舒展著,有些許皺紋的眼也彎著笑了笑。
「再說,赤鳳營的兵,為大慶而戰;而佘山三十三匪,只為裴家人而戰。」
裴醉定定地望著天初,末了,垂眸輕笑一聲。
他自懷中掏出所有煙火彈,那色彩斑斕的小球在他的指縫間翻飛,點火瞬間,被猛地一擲,那七彩訊號煙花如同翩躚的大雁划過天際,留下絢爛的光影。
他牽了韁繩,與身後地字所的五千輕騎會合,在陣前,手勒韁繩,右臂高舉三眼火銃。
「城裡沒了火器,還有廢銅爛鐵。破爛也砸沒了,還有我。我若也不在了,還有萬千不甘外敵侵辱的百姓。他蘭濘人想要借道河安取下承啟皇城,得問問這片土地上的人願不願意。小子們,你們願意嗎?」
裴醉低沉含笑的聲音在一片廝殺聲中格外堅定,身後的將士牽著馬,熱血不涼,齊聲震天吼。
「不願意!!!」
「很好。」
裴醉朝著河安城門遙遙望去,清亮的眼眸含著昂揚的戰意,火銃直指河安家鄉。
「我大慶軍民,不屈無懼;我大慶國土,半寸不讓!」
第112章 反轉
李昀在過去的幾個月里,幾乎每日都要去神火營待一個時辰。
他周旋於戶部、兵部與三大營間,替火器的研發爭取最大的支持。
明鴻從一開始的避而不見,到最後追著李昀要銅鐵錢財,儼然沒再把他當作外人。
李昀每次都收下了明鴻的帳單,過幾日,整箱整箱的金銀銅鐵與銀票被車馬拉著,直接拖進了明鴻的山洞裡。
聽說明指揮使每次都要跟梁王殿下要個幾萬兩白銀,這獅子大開口可嚇壞了三大營其他二位將領,他們拖著申文先當作擋箭牌,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擔憂。
明鴻焦頭爛額地在洞裡忙活著,聽木小二結結巴巴的複述著外面二人要去打小報告,直接丟下了手裡的火鉗,氣得原地跳腳。
「他娘的,這群沒腦子的,以為梁王的錢那麼好拿?!」
木小二躲在淬火水池旁邊,撓了撓頭,用小手去夠那燒得滾燙的火鉗,一邊回答道:「梁王...哥哥...很好...」
明鴻眼看著木小二的手就要觸到那火紅的鐵表面,直接用身子將木小二撞飛了兩步。
「哇...嗚嗚...」
一看木小二被撞在地下摔疼了,明鴻跟自己的寶貝火器被摔散了一般心疼,撲過去好聲好氣地哄著:「小二啊,不哭不哭,你說的都對,你的梁王哥哥可好了。就是每日帶著人挑設計手稿的毛病,再不就是帶人去實驗場挑火器落點和炸膛的毛病,除了給銀子痛快,其他再沒有一點痛快的地方,這他娘的是選媳婦還是選火器,哦他娘的,我遇到這麼個祖宗真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