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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滿臉血漿的小兵驚慌失措地跑上了城牆,不停地哭嚎著:「副帥,撐不住了,不行了!」
范則染血的雙眼一瞬浸滿殺意,他抽出旗兵腰際的刀,橫劈抹頸,那小兵的眼淚還在眼眶,頭顱已經離開了身體,咕嚕嚕地滾落城牆。
他看也不看那動搖軍心的小卒屍首,丟了染血腰刀,站在城樓前,放眼遠眺。
戰火連綿,煙塵滾滾,敵軍以氣勢壓城,密密麻麻的整齊方陣,也是與赤鳳營多年對戰磨鍊出來的。
仿佛多年的憤恨,只在這一刻盡數傾瀉,誓要將河安的城牆砸出一個個破風窟窿來。
范則極用力地抓著城牆,被凍得僵硬的指甲已經血肉模糊。
一場不死不休之戰。
他緩緩地舉起鮮血淋漓的右手。
旗兵仿佛意識到了什麼,更加用力地抓緊了旗杆,眼淚模糊了視線。
「傳我命令。」
范則嘶啞的聲音穿過層層炮火和哀嚎,準確地傳達到了旗兵的耳朵里。
旗兵用力地點點頭,沖天怒吼:「請副帥下令!」
范則的眼睛在滾滾煙塵中準確地找尋著敵軍火力的薄弱點,他與城牆左右瞭望台的副手交換了幾個手勢,鷹隼似的眼神直直刺向敵軍右翼的盾牌掩護圈。
若炮火足夠,便能打散右翼的陣勢,引敵軍自亂。
可現在,手中兵火只余可憐的幾發,城門卻已搖搖欲墜,他沒有了選擇。
「停火!」
范則死死咬著牙關,幾乎將這命令擠了出來。
旗兵懂這命令的意思。
放棄防守,等待時機,最後一搏。
他狠狠地抹掉眼淚,拼了老命地將黃旗橫握在手上,那旗幟隨炮火的衝擊波動而一陣陣地戰慄。
蘭濘步兵在炮火的掩護下,拉著一丈三尺高的鐵製衝車,瘋狂地撞擊著瓮城城門。
衝車上的倒三角鐵架上捆著漆黑的火炮,一邊衝撞,一邊開火。
城牆上的士兵望著那橫杆飄立的旗幟,都紅了眼圈。
他們沒有了火器,乾脆用大火石往城樓下丟。
對敵軍,砸一個死一個,死一個少一個:拉一個人墊背不虧,拉兩個人一起死賺。
每個人都殺紅了眼。
范則眼神愈發凝重。
他將手放在城牆上,感受著城牆的震顫。
這是最後的堅守,最後的回擊。
最後的時刻。
他圓目怒睜,一身鎧甲沾滿冰雪,揚臂一揮,大吼道:「準備!」
旗兵丟了黃旗,正要從地上撈起一枚正紅旗幟,遠處天邊忽得一枚黃色煙火直衝天際,那耀眼的光芒在濃霧煙塵中奪走了范則的所有目光。
范副將決絕赴死的瞳孔忽得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一把奪走旗兵手中的紅色旗幟,半個身子幾乎撲到了城牆邊,眼圈漲得通紅。
這是赤鳳營天字所的煙火訊號。
以顏色示意八卦方位,紅為乾,黃為巽。
他本是要以乾位護住城門,掩護城內將士出城死戰。可這煙火訊號的意思,竟是催他攻打敵軍右翼。
有人在阻攔他。
不許他殊死一搏。
懂排兵布陣、熟悉天字所作戰模式的人,莫非,老蕭帶兵回來了?!
他死死地盯著遠方,卻只看到了那黃色煙火餘輝淹沒在一片灰黑色的火藥煙霧中,宛若即將墜入黑夜的絢麗晚霞,轉瞬即逝。
有一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范則握著旗杆的手微微發顫,渴望再次看到那救贖的煙火。
這次,沒有讓他等太久,幾乎在那焰火餘暉消散的同時,又一枚明黃煙火拔地而起,在空中怦然炸開,那金燦燦的光芒映在所有人的眼底,點亮了他們心裡快要枯成死灰的希望。
是援兵。
那是援兵!!
范則熱淚滾滾落下,拼盡全身的力氣,大幅度搖著黃旗,撕心裂肺地喊:「乾位轉巽位!」
話音剛落,鼓點忽得一變,兩隻黃旗自左右城牆高高掛起,所有火炮如驟雨一般,紛紛落在敵軍右翼的薄弱處。
敵軍右翼方陣被炸開一個空缺,然而他們早有準備,分兵兩列補上中間空擋,依舊朝著牛馬牆的薄弱處擊打,完全沒有考慮彈藥儲備,像是篤定城內的反擊只是負隅頑抗。
可就在此時,身後傳來同樣驚天動地的炮火聲。
原本銳不可當的敵軍方陣像是被野獸撕咬下一個大口子!
那炮彈如同砸進池塘里的千斤巨石,掀起了陣陣滔天的塵土火花。
遠處,戰馬金戈起,在無數馬蹄聲與將士嘶吼聲的簇擁下,赤鳳營的血紅旌旗破開煙霧,斬斷晦暗,瘋了一般的沖入敵軍陣中。
蘭濘騎兵很明顯沒有料到赤鳳營的回援會如此之快,自身後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未加遮掩的弗朗火炮被後背援兵和前身天字所將士的全力進攻打得原地炸裂,陣型一亂,攻城的火力也逐漸減弱。
范則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戰機,將為數不多的炮彈盡數投了出去。
那密集的彈雨打得蘭濘騎兵無法再向前一步,衝鋒的勇猛氣勢也陡然銳減。
蕭秋月帶著一萬輕騎,以錐形陣扎入右翼亂軍中,立時打亂敵軍陣勢;林遠山率領三萬重甲兵,以雁行陣自後方緩緩推進。前排騎兵以北雁南飛之勢布陣,防禦與掩護齊用,後排火炮有的放矢,與敵軍左翼以火力相抗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