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頁
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裴醉指著那潦草的方形戰車,問她:「有何優勢?」
宣承野微微半蹲,清亮的雙眸微垂,輕聲細語地解釋道:「箱板可拆卸,展開約十五尺,以鐵銅鑄成的摺疊屏風耐火炮擊打,對戰時,若能將天字所劃分為不同的小隊,以十幾輛戰車為一組,輔以陣法,便能打亂敵軍進攻陣勢。另外,這箱體堅硬,司炮可以以此為掩體掌火炮,攻守兼備。」
「嗯。」裴醉略微沉吟,贊道,「想法不錯,就是後勤不足。別說造箱車,天字所連炮彈都難以為繼了。這樣,我先讓人將此圖傳回神火營,或許明鴻能在此基礎上找些靈感。」
三人沉默了片刻,宣承野率先開口,試探問道:「將軍此行,陛下可知道?」
「自然。」裴醉抬眸,牽了唇角,「否則,我這天威衛監軍名頭從何而來?」
「那便好。」宣承野明顯鬆了口氣,自動自覺地退了半步,坐到了裴醉的身側,俯首收拾著碗碟,看見裴醉沒動幾口的飯碗,小心地將那陶碗擱在碳火旁,怕飯涼了。
蕭秋月打量著宣承野的一舉一動,右手攥拳打在左手手掌上,重重點了點頭,朝著裴醉說道:「成家。」
蕭副將軍一點也不覺得自己亂點鴛鴦譜,滿心只想給裴家最小的孩子找一個能疼人的媳婦兒,猛地一把拉過宣承野的手臂,將她推到了裴醉面前,聲音比平常還要嬌媚溫柔:「就她。」
宣承野怔了一下,難掩面色尷尬,不悅地倒退了半步,蹙眉抱拳:「末將不敢。」
「我有家室。」
裴醉連眼睛都沒抬起來,專注地翻著手札,沒理會蕭秋月那一瞬間冒了藍光的狼眼。
「是誰?!」
蕭秋月興奮地用刀鞘砸在地面的草垛上,轟轟作響,惹得帳外又一陣喧鬧。
裴醉頭疼地抬了眼,朝著宣承野吩咐道:「去告訴軍醫,我被蕭副將打得雙腿淤青,去求一瓶跌打藥來。」
「是。」宣承野仿佛得了恩赦,抱拳快步走了出去,不再理會這令人厭倦的『被成家』。
等到她腳步走遠,裴醉才合了手札,壓低聲音說道:「宣參將雖是女子,卻有將才,不必囿於後宅潦草一生。蕭叔,這種話不要再說了。」
蕭秋月莽撞人一個,沒考慮到一個區區參將的心理活動,滿腦子都是裴醉剛才的『我有家室』。
外表糙漢內心更糙的蕭副將,此時像個半月沒酒喝的酒鬼,饑渴地盯著裴醉,發誓要把裴家小四子的後背盯出一個窟窿來。
裴醉迎著那熱辣辣的視線,垂眸,端端正正地理好了衣袍,十分鄭重地說道。
「等戰事平定,我帶他見見你。」
蕭秋月看著裴醉難得一見的眼底柔情,他越發激動,抓著裴醉消瘦的手腕,頭點得跟啄木鳥似的。
看來承啟那些狗屁文官的女兒倒是有點能耐。
就是不知道那些嬌滴滴的姑娘能不能跟著他吃苦。
罷了,等把她帶回河安來,騎半個月的馬吹三個月的沙子,也就勉強能跟小四子心意相通了。
兩人正說著,帳外的喧譁聲越發明顯,像是沸水裡灑了一大把銅錢一般,吵鬧不止。
林遠山掀了簾帳進來,寬眉微擰,焦急地壓低了聲音說道:「大帥,兩隊偵騎都沒回來,另外,抓到了一名奸細。」
第110章 行軍對峙(二)
營外的積雪到腳踝深,營中的雪卻被掃得很乾淨,露出了枯草和褐色地皮。每隔二三營帳便架一座篝火取暖,巡邏兵一貫以八人為一隊在營內巡防,一字長蛇隊形整齊而肅穆。
裴醉艱難地拖著傷臂,勉強穿上輕甲,照著方寧給的法子,隨便塗灰改換了容貌,將原本的俊朗眉眼掩去三分。他挑簾帳出門,目光落在三四丈外的主將營前。
帳前跪了粗衣短褐的青年人,雙手被絞在後面捆著,嘴裡塞著麻布,『嗚嗚』地嘟嚷著什麼含混不清的字句,肩膀使勁扭著,脖頸憋得通紅。
蕭秋月拔了腰刀,將冰冷的刀鋒架在那青年人側頸,那人立刻就停止了掙扎,可喉嚨里仍是發出一段段意味不明的音節。
林遠山抬了抬手,小兵上前拔出了那塊髒污的破麻布,那青年人立刻咳了一長串,氣還沒喘勻,便撕心裂肺地喊:「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們武夫怎麼就是不聽人解釋!!我真的看見有人出城鬼鬼祟祟地跟蘭濘人密謀!那人肯定是內賊啊!!」
聽得這熟悉的聲音和驕傲的語氣,裴醉頓了腳步,眉頭微蹙。
「你是誰?」林遠山聲音平淡,毫無波瀾,並不信任這無名人士的胡言亂語。
「我是...」莫擎蒼本想抬出身份壓他們一頭,可一來自己是偷跑離家,身份不可大肆張揚,二來,他怎麼知道這守關將領是不是跟內賊一夥的?
「說話。」蕭秋月性子急,此刻極力壓著心頭的火,將刀向著莫擎蒼的皮膚遞了半寸。
有一小股熱流順著側頸流進了灰色麻布衣領里,色厲內荏的莫小侯爺抖著嘴唇,誓死不屈。
「這種查叛徒的小事,就不勞林帥費心了。交給末將,半日內定讓他把祖墳的位置都吐出來。」裴醉抱胸斜倚在自己的營帳門口木樁前,隨意撩起簾帳示意他進來,語氣閒適隨意,宛若剛看了一場好戲。
莫擎蒼不敢置信地向著那聲音來處看過去,仔細辨識了半天,結結巴巴地吐出兩個字,舌頭都要打上死結:「裴...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