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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楊大人。」崔元白強忍悲痛,眼圈通紅,臉色蒼白,竟比這屋裡的所有人都要更悲傷。
楊文睿沒聽說他們二人有如此深厚的交情,只能嘆一句,君子交心如水淡,遇事方覺情深。
「沒聽說過侯爺外面養了個私啊,這位公子,是來認親的?」周明達驚天一句。
楊文睿險些一個趔趄。
「老先生!慎言!」
周明達故作不懂:「這位公子哭得這麼傷心,真不是侯爺的兒子?」
「驚聞噩耗,崔某...崔某實在是...內心震盪,不知該如何是好。」崔元白哽咽著,身體搖搖欲墜,蒼白的臉色讓人心疼,而不與周明達計較的大度更是讓楊文睿大加讚嘆。
「五公子入內弔唁吧。」楊文睿一頓,看向角落裡縮著的老先生,試探問道,「侯爺還有沒有遺願了?」
楊御史都快被折磨出精神問題來了。
「應該沒了。」周明達不耐煩地揮揮手,靠著木棺,懶得搭理人面獸心的崔五毒蛤蟆。
崔元白哭倒在棺木上,指尖卻暗自夾了一枚棱針,試探地插進裴醉的側頸。
棺木里的人毫無反應,連睫毛都沒顫一下。
真死了?
崔元白雙眼通紅,唇角卻詭異地彎了起來。
他又掏出三支針,一不做二不休,正要朝著裴醉的額角插過去,可靈堂的白燭忽得倒了,火舌燎了靈堂的布簾,上面的木架噼里啪啦地砸了下來。
周明達借著風聲順勢抬腳一踹崔元白的屁股,將那毒蛤蟆趁亂踹了個屁股朝天。
然後猛地推上了木棺蓋子,心有餘悸地撫著前襟。
混小子,知道你煩他,師父這就把他趕走。
楊文睿忙著救火,卻也看見了周明達這趁亂一踹,他眼睛都直了,一把拽過周明達的手臂,只覺得這踹人的動作和身姿很像一個已經死了的舊日故友。
「無通?」
周明達趕緊把臉遮住,壓低嗓音,不耐煩道:「什麼通不通的?」
楊御史認錯了人,有些尷尬,清了清喉嚨,斥責道:「先生如何能在靈堂前對五公子不敬?侯爺便是如此歸束府屬的?還有,侯爺遺願,不是不許蓋棺嗎?」
周明達瞪了崔元白一眼,縮在角落裡,冷淡道:「哦,侯爺遺願,醜人前來弔唁,須立刻蓋棺,否則,恐驚了他九泉下安寧。」
楊文睿嗆了一下。
「什...什麼?」
「楊大人不知道吧,這是侯爺剛剛立下的遺願。」周明達指了指焦黑的靈堂,呵呵一笑。
楊文睿背後一涼,陰風嗖嗖地刮過堂前,悽惻地哭嚎,越聽越像是那麼回事兒。
楊御史訕訕地退到一邊,清了清喉嚨,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一臉看破世事的無語。
被踹的崔元白倒是沒生氣。
他優雅地掀了衣袍,最後看了一眼那棺木,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俯首叩頭。
叩首時,他聲如蚊吶地含笑低語:「裴四,你該知道的。你若不對崔家出手,我本不必置你於死地。你說呢?」
身後的小廝見崔元白肩膀發顫,倒地不起,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趕緊將他攙了起來。
崔元白臉色虛弱而慘白,神色悽然。
「侯爺,一路走好。」
周明達恨得咬牙切齒,卻也不能真的將崔家小子如何,只能冷哼一聲,直到他出門也沒給他一個正眼。
第二個來的是王安和。
他孤身前來,只帶了一壺好酒。
他甚至沒有入靈堂,只是隔著一座小院,與負手立於門口的周明達遙遙望了一眼。
真死了?
他以目光相問。
周明達煩躁地撓了撓下巴。
怎麼每個人都來問這個問題。
自己給自己辦喪事難道好玩嗎?
這群混球。
王安和目光拋向天上隕落的破軍,仍是心存疑惑。
他沒有周明達的通天之能,只看了個模糊的輪廓,今日前來,只是求證。
一朝得了證實,他只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酒,靜立片刻,轉身走了。
周明達靠著木門,目光虛無地凝視著夜空,無聲地嘆了口氣。
壓了這麼多年,破軍死劫,終究還是應了。
又陸陸續續地來了一些人。
文人來得少,武將來得多些。
那些武將哭得真誠而悲痛,哭大慶又隕落一位守關名將,哭大慶武將恐再無出頭之日。
為裴總兵哭,也為自己前途而哭。
楊文睿看得心酸,卻也無可奈何。
他呆到宵禁前幾刻,囑咐了下人幾句,便先行離開了。
一路乘轎攆回府時,看見李昀騎馬緩緩過,自大學士府方向一路向著梁王府而行。
楊文睿停了轎攆,掀起窗簾。
「梁王殿下。」
李昀抬手勒了韁繩,似乎比平日遲緩了些,頓了片刻,才啞聲答道:「楊御史。」
「殿下這是去...侯府弔唁?」
李昀長睫顫了一下,夜幕深深,外人看不出一絲破綻。
「不了,最近瑣事纏身,恐無暇前去。待過段時間,昀自會前去送兄長一程。」
「是,多事之秋,還請殿下保重身體。」
「本王先行一步,楊御史自便。」
李昀微微頷首,雙腿一夾,那馬兒便快步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