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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廣渠因水災拖欠十萬石秋麥,其捐學白銀也沒能到其軍駐衛所,御史台卻上奏,是廣渠知州貪污吞吃了賑災款。這段話,你變著法子的念了兩遍了。沒了蓋無常的阻撓,高崔兩家力有不逮,二十六縣裡長投誠,小範圍土地清丈進行倒是順利,這段話插在前面也念了兩遍了。」裴醉無奈道,「算一算,這一百二十三句里翻著花樣的重複了三十五句。再這麼念下去,你嗓子不要了?」

    李昀擱下手中的密折,取了一杯茶,小口抿了。

    「就憑兄長這過耳不忘的能力,若肯用心在詩書上,何愁文人不崇兄長之才?」

    「得了,我可沒吟風弄月的才華。」裴醉扯了被子翻了個身,鳳眸微挑,落在二十二送進來的竹筒密信上,又挑了個視線,見李昀一副不打算讓他插手的模樣,只好十分配合地閉上雙眼睡覺。

    李昀微微嘆了口氣,蹲在床前,雙眼與他直視。

    「我知道了。子昭的事,我先與周先生商量。待你睡一覺起來,我們一起處理,好嗎?」

    裴醉啞然失笑,將削瘦的手臂從被子裡伸了出來,輕輕揉了揉李昀的腦袋:「哄孩子呢?」

    「可不是嗎。」李昀將他的手塞回了被子,「你就是個說不聽打不得的倔孩子。」

    裴醉輕聲笑了笑,反握著李昀的手,伴著午後的溫和陽光沉沉睡了過去。

    李昀一點點地將手從裴醉虛虛握著的掌中退了出去,卻發現了他藏在袖口裡的手臂一片青紫,深深淺淺,層層疊疊,像是反覆摔的淤傷。

    李昀呆立了片刻,心臟像是被重錘使勁敲了一下,疼得他眼圈一紅。

    李昀壓了壓紊亂的呼吸,從臨窗的木抽屜里取出了那盒貴重的藥膏,挑了一指頭透明粘稠的冰涼液體,小心地替他揉著淤青。

    裴醉沒醒,只是眉心微微擰了一下,片刻後輕輕展平。

    李昀動作越發輕柔,像是用羽毛輕輕掃過湖面那般溫和。

    等到那層透明的藥膏幹了以後,李昀安靜地替他拉下袖口,幫他拉起那最後一絲遮掩。

    他蹲在床前,只靜靜地看著裴醉沉睡時的面容。

    午後的陽光順著斑駁樹影投在了室內,暖著裴醉蒼白的臉,濃密的睫毛似乎也沾了深秋最後一絲溫暖,那人眉眼間再沒有從前那般孤注一擲的決絕,安穩從容地令人心頭一寬,只是無論吃多少珍稀補藥,都換不回來臉上的血色,總是蒼白一片。

    李昀輕輕撥開裴醉擋眼的碎發,用溫熱的指腹擦了擦那對鋒利的劍眉。

    「好好睡吧。」

    第97章 狀告

    宣承野帶著木小二從侯府書房出去,眼睛一瞥,看見了角落裡蹲成了小蘑菇的方寧。

    宣承野自那日砸了方寧,便一直對他心有愧疚,此刻見方大夫委屈巴巴地蹲在門口,腳步一頓,思忖片刻,帶著木小二,也蹲在了他面前。

    三人對面而蹲,六目相對無言,場面嚴肅中透露著一絲滑稽。

    「方公子,可有事?」宣承野儘量放輕了聲音,怕嚇到方寧。

    方寧蹲著向後騰挪了半步,臉『蹭』地漲得通紅。

    怎麼辦,他好像被宣姑娘的一拳打掉了一顆心。

    他跟個鴕鳥一般,把頭埋進了藥匣子裡,又跟狗刨食物一般,抓出來一個方子,塞進了宣承野的手裡。

    「宣姑娘,給你的。」方寧從頭紅到脖子,手抖成了篩子,「...那個,喉嚨里的腫塊,雖然不致命,但不好看,你,你試試這個。」

    宣承野抿了抿唇,接過了那張紙,沉聲道謝,並不多言。

    木小二拽著她的袖子,察覺到了宣承野的不開心,於是手裡偷偷攥了一個精緻的圓形暗器。

    小球半個指節寬,外表渾圓,泛著銀光,上面雙絲縛著一排黑色裂紋狀的底槽,從中整齊地將圓球割裂開。

    木小二猛地一轉身,抬手把小球朝著方寧就丟了過去。

    宣承野餘光捕捉到了拋球曲線,大驚,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抱著方寧側身翻滾三周,將他壓在身下,死死護住。

    方大夫差點被宣姑娘身上的柔軟和芳香撩得原地著火,可還沒等他幸福地昏過去,耳畔便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雷震。

    方大夫抖著眼皮勇敢地朝著自己剛才蹲的地方一瞥,見那長廊轉角的一顆三人合抱的大樹已經被炸出了一個大坑,焦糊味道竄天起。

    「你你你...我我我...他他他...」

    方寧語言亂了,抱著藥匣子倒退半步,驚魂未定地看著姐弟二人。

    「抱歉,小二他...」宣承野搖了搖頭,拱手行了個武將抱拳禮,「我替他向方公子道歉。」

    木小二卻沒察覺到自己做錯了,他躲在宣承野身後,側了腦袋,露了半張臉和半隻眼睛:「姐姐不高興。」

    說得十分利索。

    方寧不明白,他抬眼看著宣承野清秀的雙眼,鼓起了萬分的勇氣,小聲問她:「宣姑娘,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見宣承野不答,他急急忙忙地解釋著:「我,我的醫術很高的,我連忘歸都治好了,你,你相信我...」

    「並非不相信公子醫術。」宣承野抿了下嘴唇,那不著粉黛的臉上卻閃過炫目的堅毅笑容,「只是我並不覺得這喉結難看。反而,因為它,我才能得以從軍瞞過多人耳目。」

    「可,可你現在不從軍了,以後,以後總不能頂著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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