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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裴醉掏了掏耳朵:「子昭一開口,猶如鴨三千同悲鳴,吵得人想死。」

    李昀終於忍不住,掩唇側臉笑了出來。

    申高陽從懷裡掏了掏,拿出一隻小玉鴨子,與它對視半天,呆怔抬眼。

    「所以,你送我一隻鴨子?」

    裴醉剛要說話,忽得想起了什麼,卻已然來不及了。

    李昀清清淡淡的聲音自裴醉身側傳來。

    「子昭,可否借我玉雕一看?」

    申高陽隨手掏出來,甩了一個高高的曲線,越過裴醉的肩,然後徹底醉在了申文先的懷裡。

    李昀握著掌心間的玉鴨子,用指腹摩挲著那熟悉的琢玉手法。

    「原來,得兄長琢玉相贈的,並非唯我一人。」

    聲音低落,似乎帶著無盡的落寞。

    裴醉趕緊從懷裡掏出了一隻嶄新的扇墜,塞進了李昀的手裡,妄圖把李昀掌心的那隻鴨子換下來。

    「元晦啊,別惱,你也知道,琢玉不練,手便生了,我只是...」

    李昀慢慢抬眼,見剛才還懶散高傲的木頭將軍一瞬的手足無措,藏起唇角的笑容,將目光落在掌心的扇墜上。

    「這又是...」

    「上次贈你的扇墜被蓋無常毀了,你雖不說,但我知道你心裡也是難受的。可是沒事,無論你丟多少次,為兄都會幫你琢玉,直到...」裴醉將那扇墜親自綁在了剛才贈與李昀的摺扇上,聲音漸輕,字字鄭重,「...直到最後。」

    第94章 與君同醉

    難得一夜微風無雨,明月當空,皎皎高照。

    周明達用手中的木棍戳了戳火爐下打著火星的薪柴,隨手又折了一支細瘦枯枝扔了進去。

    李昀從屋裡取了極厚的玄色大氅,披在了裴醉的肩上。

    「夜深了,別著涼。」

    裴醉從大氅里伸出一隻手臂,將李昀拉到了身側,帶著溫度的大手牽住了李昀微涼的手心:「這不,還溫著呢,別擔心了。」

    「未雨綢繆,總是勝過亡羊補牢。」李昀從小廝手裡取了湯藥,遞到了他的手中,「這麼多人看著,自己喝。」

    裴醉用勺子攪了攪湯藥,俯身在李昀耳邊低聲笑:「面子事小,哄夫人開心才是大事。」

    李昀耳根又被灼得滾燙,嗔怒地瞪了一眼裴醉,後者將湯藥一口灌了下去,看著豪爽,其實頭皮發麻,連味道都不敢細品。

    周老夫子斟了一杯溫水,遞給了宣承野,宣姑娘擊鼓傳花似的恭敬遞給了裴醉。

    「多謝。」

    裴醉抿了一口熱水,總算解了舌頭根的苦味,才有心思朝著宣承野說道:「甘信水軍的走私,我已經派人去清查了,你的情報很有用,捉了不少軍中內賊。」

    宣承野略略遲疑了一下,握著手中的紋雲青白茶盅,半晌,大著膽子說道:「將軍,草民在甘信水軍十餘年,其實從前朝開始,這走私便不曾斷絕過。其中暴利,不可想像。」

    裴醉頷首:「你且詳細說說。」

    宣承野剪水雙瞳映著木柴火光,仿佛這火焰將她帶回了那夜的兵敗,可她卻沒有再顫抖退縮,只是深吸一口氣,話語條理清晰,娓娓道來:「東南沿海外群島,上有匪人求我大慶財物,如,瓷器、生絲、藥材,或是棉花銅鐵等,出價極高,遠遠高於甘信各大商鋪的價格。可,匪人隔海入關極難,往往,都是軍中人牽頭,轉運甘信貨物至海上,再從水匪手裡接手白銀流入軍中。這一往一來,可至少賺取十數倍的成本價。」

    「依你所說,所謂的水匪,不過是窮凶極惡的商人?」李昀問道。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的。」宣承野聲音有些遲疑,「當然,水匪既為匪,便是能用暴/力搶掠,便不用銀錢打點,所以,這些年,甘信水軍也打得艱難。不過是一邊打,一邊做生意。」

    「這話,聽著耳熟。」裴醉抬眉望著李昀。

    「是,茶馬司當年便是以貿易互市控制蘭濘,可惜,最後也只能草草收場。」李昀握著裴醉的手,想起他身上被火/炮炸出的累累傷痕,便心口一疼。

    大國泱泱,面子極重,可誰又在乎過守關將士為了守住這面子而付出的代價。

    「蘭濘被逼入絕路,反而開了火器的竅,從側面殺出一條血路,十分棘手。若甘信也如此...」

    裴醉雖沒說完,可在場幾人同時都陷入了沉默。

    北有猛虎,南有豺狼,兩面夾擊,大慶是否還能抵擋得住?

    周明達本不想裴醉和李昀插手走私一事,可見攔不住,也只能垂著頭,繼續用燒火棍捅了捅木柴。

    罷了。

    命數如此,非人力可改。

    裴醉轉著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抿著唇悶咳了兩聲。

    李昀撥開裴醉額前垂下的碎發,用手探了探額溫。

    「不舒服嗎?」

    「嗯。」裴醉手肘微彎,搭上李昀的肩,把頭枕在臂彎里,聲音發悶,「想喝酒了。」

    方寧本是趴在一旁昏昏欲睡,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酒』這個字,猛地來了精神,拼命地朝著李昀擺手。

    李昀長睫微垂,轉頭,視線落在埋頭在他肩上的裴醉,沉默了片刻,最後,緩緩開口道。

    「好,我給你拿。你回房等我,好不好?」

    裴醉微微一怔,似乎沒料到李昀會允了這傷身的要求,他蒼白的臉自手臂彎處抬起,與李昀近在咫尺那雙清澈的瞳孔相對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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