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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裴醉輕輕捏著李昀的下頜,將他藏著細密水光的雙眼撩撥得睫毛微顫。
「看書,不如看我。」
第92章 懼內
周明達揉著下巴,盯著淮陽水災的摺子,眉心皺成山川溝壑,一反常態的嚴肅。
淮陽十二河堤毀了一半,人死了近十萬數,賑災款前前後後發了得有幾十萬兩,就跟投入了無底洞一般,絲毫不見成效。
淮陽是淮源府下屬州。
蓋無常在時,倒不見淮陽以如此摧枯拉朽的架勢頹滅下去。
周明達感慨萬千。
即使是心狠手辣斂財無數的蓋無常,也總做了幾件利國利民的事。不去探究這修理水利對蓋無常的好處,光是這救了無數淮陽百姓,便算是功德一件,再貪腐,也總有人得了庇蔭,總有人對他感恩戴德。
周明達這感慨被踏進書房的裴醉聽了個一清二楚。
「借楊御史一句話。」裴醉抽出周明達手中的摺子,「錯便是錯,對就是對,不能以錯規正,不能以功抵過。」
周明達瞥了裴醉一眼。
「若是這麼說,你早被下獄十次八次了。」
「我與他怎麼能一樣?」
「如何不同?」
「先不論武功文采。」裴醉轉著青玉扳指,眉目流轉著自傲,「光憑本侯這風度,還擔不起翩翩二字?」
「看來,春宵一度實在是養人,你這尾巴轉眼就翹上天了。」周明達恨鐵不成鋼,「梁王殿下怎麼就這麼慣著你?」
「借元晦一句話。」裴醉懶懶挑眉,「『兄長翩翩,雲上人』。」
周明達呵呵一笑:「這府里眼神不好的人,又多一個。」
裴醉沉聲笑得開懷。
周明達用摺子輕輕敲了他的肩膀:「樂極生悲,你可得警醒著點,否則,蓋無常就是你的前車之鑑。你做的那些大逆不道的事,以為跟翻書頁一樣,說翻就能翻過去?」
裴醉笑容漸淡:「是非成敗如逝水,功過自有史書說。希望大慶的筆桿子手下留情,百年後,別讓本侯與蓋知府並列禍國殃民第一人。」
「臭小子還有在乎自己身後事的時候?」周明達來了精神,將毛筆插在發冠前的頭髮叢中,拄著手肘一副看熱鬧的架勢。
「以前不在乎,現在不同了。」裴醉感慨一句,「想想李元晦忠臣青史間留芳百世,我裴醉佞臣簿里遺臭萬年,這差得太遠,似乎也不太好。」
周明達不是很想搭理他,甚至朝他扔了一本摺子。
裴醉抬起右手接住,捂著胸口低咳了一聲。
「怎麼,毒不是解了嗎?還這麼疼?」周明達看著裴醉繃著青筋的手臂,心裡一咯噔。
裴醉搖了搖頭,靠著椅背眉梢微擰。
周明達用手量了量裴醉的額溫。
裴醉看著周明達從袖口中滑出來的一截枯瘦手臂,眼神一凝,抓著他的手腕,前後正反仔細地看著。
「臭小子,沒大沒小。」周明達趕緊把手抽了出來,甩了甩袖子,妄圖揭過這一事。
「怎麼回事?」裴醉沒打算放過他,語氣凝重,「才幾日,你怎麼...」
「老骨頭被你們折騰的都要散了架。」周明達長吁短嘆,乾脆也不遮掩,指著眼角幾道新添的皺紋,把老臉湊到裴醉面前,「你看看,臭小子,你風華正茂的師父,現在都老成什麼樣了,你再不孝敬我,心裡過得去嗎?」
「只是,累了?」裴醉慎重問道。
「不然呢?」周明達用毛筆桿子搔了搔頭髮,白了他一眼。
裴醉眉心褶皺微微鬆了松。
周明達一副過來人的通達,用筆桿子輕觸裴醉的眉心:「臭小子,是不是怕我出事?」
裴醉展開手中的奏章,垂眼埋頭看著:「先生話真多,也不怕閃了舌頭。」
周明達又氣又笑。
這臭小子被人戳中了心事,要麼逃避不答,要麼扯開話題,看著灑脫不羈,實則心思細膩,這實在不是什麼好性子。
本來就命數動盪,再加之心內苦楚不得排解,命星不穩,仍是早逝之相。
周明達手在身側飛速的掐算著,大拇指反覆搭在食指側邊三指節上,嘴裡無聲地念叨著什麼。
裴醉沒抬頭,卻也知道他那神棍師父又在搗鼓著什麼神神叨叨的東西,懶懶一問:「先生又在算什麼?大慶的壽數?」
「在算今晚吃什麼。」周明達用鼻子哼了一句,抱胸坐在桌前,拼命壓著手腕發顫。
「有這閒工夫,還不如想想著淮陽水患。」裴醉支著額角,低聲道。
周明達緩了一會兒,長嘆一口氣。
「難啊。你去望台也見過,那黏土與黃土壘成的堤壩經受不住河水的侵蝕衝撞,汛期雨多,加之黃河之勢又兇猛,幾十年,都是好了修,修了好,拿錢堵著堤壩,護著百姓田畝房屋罷了。」
「南糧北調,全系在運河中,實非長久之計。其實...」裴醉剛張了嘴,就被周明達堵上了。
「別提開海運的事。」周明達反覆強調,「老夫告訴你多少次了,千萬別提。」
裴醉長眉微沉,抱胸不語。
周明達又說:「東南沿海,海域遼闊,裡面暗藏的財富不計其數,你以為,國庫空虛,先帝就沒想過開海?」
裴醉饒有興趣地抬眼。
生怕裴醉還沒有打消這念頭,周老夫子又語重心長地勸他:「別傻了,裴小子,不說這打不完的水匪,就說前代的鄉紳富商,現在的高家,絕不可能同意開海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