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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扶寬卻手起刀落,一刀割了三人的腦袋,如同切西瓜一般。
他嘴裡大喊「痛快」,昂首長笑,口中鮮血如注,眼睛卻明亮地發燙。
他活了十九年。
曾得到過親情,卻瞬間覆滅;也身負滅門之仇,卻不知向誰報仇。
這麼多年草草過,仍是不明白人生是個什麼東西。
可,死的這一刻,他忽然心如明鏡。
人生,無非就是活一顆滾燙的心罷了。
「扶兄弟,多謝你。」
裴醉猛然策馬從一片火海中騰躍了過去,如同飛過懸崖的蒼鷹,策風落地時,裴醉臉色猛地煞白,卻只是攥緊了韁繩,眼前只有暗巷盡頭的那座磚房。
一路上暢通無阻。
仿佛,專門是為裴醉設的一場鴻門宴。
磚房灰色漆牆,地面是暗色鮮血,裡面有四口空棺材。
蓋無常用手勒著李昀的腰,將他挾持在胸口。
李昀的頭無力地垂著,身體微蜷,不時極為痛苦地微微發顫。
「殿下,你恨的人來了。」蓋無常在李昀耳邊低語,手輕輕地拂過他的鬢邊碎發。
「別碰他!!」
一聲低沉又喑啞的吼聲自門外傳來。
幾乎是同時,銳利破風的鐵箭與那冷厲的怒吼聲一道刺進了這昏暗腐朽的磚房。
蓋無常不閃不避,後背猛地砸在牆上,鐵箭頭深刺入肩骨,他的右手瞬間便無力地垂了下來,筋骨盡廢,左手卻緊緊地控制著李昀不肯放。
「元晦...」
裴醉手持楓木弓,身披輕甲,一腳踏入這腐朽的磚房,一瞬間瞳孔劇烈地顫抖著。
他看見李昀衣衫散亂,發冠破碎,單薄的身體癱軟地發顫。
他心裡的痛鋪天蓋地而來,幾乎要將他吞噬乾淨。
李昀輕輕張開了眼。
那清澈的眼瞳早已散亂不堪,聽到了裴醉的呼喚,眼中冰冷若寒潭,毫無感情。
蓋無常大笑著。
「攝政王殿下,這一份大禮,你還滿意嗎?」
「放開他。」
裴醉眸光沉怒,整個人如同即將離弦的箭。
「我放了,你看,殿下跟你走嗎?」蓋無常哈哈大笑,握著李昀手臂的手指微微鬆了一握,只是指尖卻放在了李昀白皙的脖頸上,那指縫間隱約閃著的寒光,讓裴醉不敢妄動。
李昀臉上的紅潮未退卻,唇瓣染了春風,眉目點墨山水。
可,他卻輕輕搖了搖頭。
裴醉眼瞳一縮。
他死死抿著唇,穩著聲音,低聲喊他:「元晦,是我。」
李昀散亂的瞳孔落在裴醉蒼白的臉上。
又,搖了搖頭。
裴醉握著弓的手已經被鮮血浸滿。
那黏稠的血液從指尖滴滴答答的墜了下去。
他嘶啞著聲音,用盡了畢生的溫柔。
「李元晦。」
李昀靜靜地看著他,說了一個字。
「滾。」
裴醉忍不住錐心之痛,悶哼了一聲,扶著棺材的木材,痛得吐了一口血。
蓋無常忍不住心頭的快意,終於將臉上那層假面盡數剝了去,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殿下反正抗旨出府,也要死了,那口棺材,是蓋某為你準備的,躺一躺試試,合不合適?」
「說起來,咱們的首輔大人竟然沒親自來,我還挺遺憾的。」蓋無常冷嘲熱諷道,「這區區四口棺材都沒填滿。」
裴醉撐著膝蓋,冷汗順著下頜不間斷地淌。
蓬萊如颶風過境,在裴醉的身體裡肆虐,他疼得一陣陣地耳鳴,卻憑藉這入骨的疼痛抬起了頭。
冷汗沾在長睫上,顫巍巍地落了一滴。
「小雲片兒。」
裴醉蒼白著唇,又一次喊了他。
李昀垂了眼,再也不看他,宛若,從未與他相識。
蓋無常嘖嘖道:「殿下,別白費力氣了。蓋某今日,將他的傲骨一寸寸折斷,他,再也站不起來了。」
裴醉咳出一口血,脖頸的青筋暴起。
「蓋家主果然狂妄又狠毒。孤身一人在這裡與本王對峙,就不怕,本王直接毀了這磚房?」
「不可能的。」蓋無常笑著看懷裡的李昀,「梁王在我手裡,你和王首輔,怎麼敢輕舉妄動?」
「呵。」裴醉又咳出一口血,呼吸發顫。
「在你決定對蓋家出手之前,你就該料想到今日的下場。你珍視的,鍾愛的,都會一點點毀在蓋某手裡。」蓋無常笑得和善,「蓋某,一貫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裴醉緩過一口氣,從背後的箭筒慢慢抽出了一支紅楓羽箭。
他緩緩抬眼,那英氣的鳳眸凝著決絕與笑意,在蒼白的臉上明亮而耀眼,破開一切晦暗般,灼灼有光。
「巧了,本王也是。」
說完,他與李昀對視了一眼,唇角微彎,右手猛地搭弓射箭,手臂拉了滿弓,那箭極快地朝著李昀的小腿側邊刺去。
劇痛自小腿而來,李昀悶哼一聲,雙腿無力支撐身體,下滑著即將癱倒。
蓋無常左手想要死死拉住李昀的腰,可卻阻不住他下滑的趨勢。
他眼中凶光畢現,指縫中的刀片狠狠地朝著李昀纖細的脖頸而去,可李昀眼神卻猛地一凝,被劇痛刺激出的力氣讓他的雙手狠狠地推開蓋無常的手臂,翻身滾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