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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步景離再也忍不了了,轉身便要下令皇城直衛護著裴醉離開,可他剛要揚臂一呼,洛桓卻先他一步,拔出飛雁刀,冷漠無情地指著步景離:「我勸你,現在不要衝動。」
步景離罵了一聲娘,腰間的劍也出鞘:「你少管我。」
「攝政王大勢已去,民心不在他身上。你我是陛下的人,不該多管他人閒事。」
「現在仍是殿下代君執政,我行事自是有理,就算事後被陛下責問,我也理直氣壯。而你,牆頭小人,不配喊我的名字。」
兩人的兵刃相交,身後的皇城直衛小隊與天威侍衛齊刷刷地拔出腰間兵刃,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高功擰著脖子左右尋王安和,心中罵娘。
他怎麼還不來?!
眼看就要把攝政王拽下來了,就差他手裡的遺詔了!
在一片陰雲壓城中,馬蹄聲如暴雨霹靂,自宮城前門浩浩奔奔而來。
高放等來的不是王安和手中廢攝政王位的先帝遺詔,而是三大營的旗幟兵馬。
「陛下到!」
太監尖銳的高喊劃破了一片沉悶的空氣,伴著驚雷轟隆隆的驚天巨響,李臨身著整齊的龍袍,被申文先恭敬地扶下了馬,磕磕絆絆地走了兩步。
「裴...」
他剛想奔向遠處的裴醉,可忽得頓住了腳步。
「裴卿,你跪下!」
李臨稚嫩的聲音高亢地響起。
楊文睿第一次見李臨這般氣怒地朝著裴醉說話。
他擦著眼淚,跪著朝李臨而行,欣慰而心痛地高聲道:「陛下!!」
李臨小大人似的,雙手扶起了楊文睿:「楊卿,你辛苦了。」
楊文睿激動地雙手發顫。
「陛下,這都是老臣該做的。」
李臨轉身走向單膝跪在不遠處的裴醉。
陰沉的空中不停地划過白光,傾盆而下的暴雨勾勒出那人削瘦的肩背,李臨有些恍惚。
裴皇兄,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瘦了?
「裴卿,你可知罪?!」李臨高聲怒斥,腿肚子發抖,聲音也發顫。
裴醉太了解李臨。
他不必抬頭,就知道,小糰子強撐出來的一副君臨天下的威嚴,堅持不了幾息。
「臣...」
「你既已知罪,那便好生閉門思過,不必再入閣參事了!」李臨想起李昀的交代,哪敢讓他多說話,小嘴噼里啪啦地擋了他要說的話。
「陛下...」
「朕已決意臨朝親政!」李臨石破天驚的一句話,將在場的所有人都震了一下。
楊文睿怔在原地,然後,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
他雙手攏袖,行了大禮,身體幾乎都要全部貼在冰冷的雨水地面上。
「陛下英明,此乃大慶之幸!」
文臣齊聲怒吼,如滔滔浪潮,拍打在城牆上,迴蕩在這雷雨天地之間。
王安和站在遠處,看著眾臣匍匐在李臨腳下,無聲地嘆了口氣。
李昀的肩頭也被雨水打濕,他死死地看著遠處身型削瘦的人,一刻都不想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下官沒想到,殿下竟然從兩條路中,選了出人意料的第三條。」王安和將左右手的明黃布帛慢慢收進了袖口,抬手捻了捻鬍子。
「我也沒想過,老師竟會為了逼我做出選擇,而做到這一步。」李昀聲音微顫。
「大約先帝也沒想到,裴王竟然沒有擁兵自重,而殿下三年江湖遊歷,不曾踏入承啟,這兩道遺詔放在下官這裡,竟一直沒有用上。」
「我還是不懂父皇。我,大概從來都沒有懂過他。」李昀渺遠的追思被雨淋得濕漉漉的,那雨中的塵土氣味仿佛將他帶回了年幼時的進學時光。
那無情的父皇,也曾握緊他的手,教他寫下第一個字。
「下官以為,先帝對殿下的期冀之意,殿下早就知道了。」王安和嘆了口氣,「韜光養晦,期以棟樑。以禮教為身骨,以詩書為血肉,以仁善為心懷,以不屈為脊樑。殿下,配得起梁王的名字,卻辜負了先帝的一番苦心。」
「苦心嗎?」李昀從胸前取出那枚雕得極為精美的扇墜,大雨墜在扇墜上,如雨後青荷般不留一絲痕跡。
「父皇可曾問過我,是否想要?」
李昀望著裴醉的身影,聲音含著哽咽與悲傷。
「蒼鷹折翅,兄長沒能隕落在他所鍾愛的天空,只能被迫與骯髒的塵土同歸於盡。」
「父皇可曾問過他,可否願意?」
王安和眼眸中沒有一絲波動。
「下官以為,裴王是願意的。」
他的視線落在裴醉的身上。
「若他不願,這世間沒有人能強迫他低頭。」
李昀放在身側的拳頭死死地顫了起來。
「可,我捨不得。」
李昀抬步走向裴醉,在雨中,朝他拼命地奔跑而去。
攔住了。
李昀腳踝鑽心的疼,可他全然不顧,俊秀蒼白的臉被雨水沁得冰涼,可唇邊帶上了一絲釋然的笑。
我拉住你了,忘歸。
李臨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笑出了兩個小虎牙。
裴醉視線模糊著,似乎看見了李家兩個人一遠一近地朝他奔跑而來。
李臨臉上的驚惶終於褪去,一副完成任務的心滿意足,朝著裴醉搖搖晃晃地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