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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殿下,要去壽安宮嗎?」
裴醉瞥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許青,說道:「走吧,讓人好好扶著許尚儀,別缺了胳膊少了腿,再驚了太后的風寒體弱。」
崔太后端坐於壽安宮正殿,薄唇點朱,眉目安然。
裴醉讓人把許青完完整整地摔進了壽安殿的地上,自己長身立於殿下,容色平淡含笑,不跪亦不行禮。
崔太后只微微一笑:「來人,賜座。」
「多謝太后,不必了。」裴醉淡淡道,「聽聞太后身體不爽,仍要為國祈福,臣特意代陛下前來問候。」
「哀家無礙,倒是辛苦裴王走這一趟。」
「不敢,只是本王弄髒了太后焚香四十九日的吉服,倒是心有不安,想著無論如何要當面請罪,求太后原諒。」
裴醉如點漆似的幽深瞳孔中含著冷嘲與漠然,崔太后將其盡收眼底,只溫和笑道:「哀家一介後宮婦人,除了求神拜佛,又能做些什麼呢?比不得裴王輔佐陛下之功,哀家又如何敢怪罪王爺?」
「太后能做的事,實在是太多了。」裴醉淡淡開口,「比如,教唆陛下將十二監的糧草兵馬總理歸於御馬監,將皇莊的田地歸於崔家手中。這才幾日,連田地契約都已經從宮中轉移到了崔知府的手裡。崔家表面不爭不搶,可這悶聲發大財的眼光和手腕,實在是令本王嘆之不如。」
崔太后朱唇微彎,慢慢起身,那鎏金步搖暈著淡淡的光輝,富貴逼人。
她揮揮手,竟是將宮內的所有宮人都遣散了出去。
「裴王身體欠安,還是坐吧。」
裴醉也沒推辭,扯了椅子便坐了下去。
崔太后笑道:「其實,哀家沒想到,裴王是真心輔佐臨兒。為了維護皇帝的威嚴,連這等荒唐的詔令都無動於衷。」
裴醉亦鳳眸含笑:「無動於衷?本王這不是如太后的願,來見一見太后了嗎?」
太后攥著佛珠的手頓了頓,含笑等著裴醉繼續說下去。
「太后邀梁王前去為國祈福,本王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當年溫妃一案,太后雖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可又有誰知道,太后這雙手上到底沾了多少罪孽?」裴醉眼皮微微掀開,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殺意,可瞬間便被他掩下。
「沒想到,裴王對這陳年舊案也如此上心。」崔太后只隨意撥弄著護甲,好像這件事便如同指甲中的灰塵一般,不值一提。
「本王是梁王的皇兄,自然記得一清二楚。」
裴醉念及李昀當年那強忍悲傷的單薄身影,心口尖銳地痛了一下,臉色不變,可藏在衣袖下的手臂青筋繃得很緊。
崔太后柔柔地打量著裴醉那蒼白的唇與冷冽的眉峰。
「裴家滿門,倒是對李家血脈格外忠心啊。」
裴醉沒什麼笑意地牽了牽唇角:「看來太后沒什麼話要與本王說,那我便先行告退了。」
聽聞這話,崔太后才慢慢地切入正題。
「裴王既有心輔佐臨兒,不如與哀家聯手。」
裴醉抬了抬眉毛。
崔太后道:「哀家與臨兒母子一體,榮辱共存,他的皇位坐得穩,我才能高枕無憂,這點,裴王應當是知道的。」
裴醉那如修長的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輕輕扣了扣,眸光不動,仿佛並不曾被打動。
「哀家可以幫王爺將蓋家與高家扳倒。哀家其實要的不多,不過是榮華富貴罷了。」崔太后朱唇微挑,「崔家,並沒有什麼野心,否則,先帝如何會在清林三家中挑了崔家立後?」
裴醉聲音淡淡,一字一頓:「引狼入室。」
崔太后愉悅地笑了:「那哀家,權當王爺答應了。」
「本王若不答應,便如何?」
崔太后慢慢走向裴醉,近乎憐憫地看著他。
「哀家以為,裴王沒有理由拒絕。」
「是麼?」裴醉淡淡反問。
「當然。」崔太后溫和說道,「若崔家倒,哀家便親手將裴王最珍視的兩人毀了,如何?」
「呵。」
裴醉冷冷一笑,不以為意。
「若天下人知道,陛下並非哀家所出,他的皇位,可還坐得穩?」崔太后滿意地看見了裴醉猛然抬眼的殺意與冷厲,卻走近了半步,居高臨下地垂眼看著,那眼中的笑意竟有些瘋癲,「至於梁王,毀掉他太容易了。五年前,哀家親手毀了他一次,尚未解恨。現在,哀家真是迫不及待地要拖著他一同墜入無間地獄。」
裴醉慢慢起身,一步步朝著崔太后走去,身骨極硬,眼中的笑意散漫,卻糅雜著極為凜冽刀光劍影。
「他們兩人,是我裴醉要護的人。這世間,任誰也動不得他們。」他揚臂朝著那小佛堂中的靈位一指,眼眸中是直白到近乎露骨的袒護與自負狂傲,「便是先皇硬要將他們帶走,也要先問過我手中的刀,同不同意。」
崔太后聽聞此話,反倒有些怔怔,那眼瞳微微散著,仿佛越過裴醉的肩膀在看向那一片虛無。
裴醉緩了口氣,神色又重歸冷淡:「本王可以暫時不動崔家,但,太后也要給本王一些誠意。」
崔太后那僵直的視線慢慢活了起來,她扶著金絲軟椅慢慢坐下,聲音柔軟而疲憊:「自然。」
「那本王便不打擾太后安歇了。」
裴醉轉身打開殿門的瞬間,崔太后極輕地說了一句:「王爺身上的藥味,哀家倒有些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