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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你!」許青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沒能替太后壓下攝政王一頭,反而被他將了一軍。
「今日,陛下與本王在御園習武,已經派人守住御園門口了,為何許尚儀仍能入內?」裴醉鋒利的長眉微微下壓,整個人顯得冰冷而凜冽。
許青臉色微微發白,朝著李臨恭敬地行禮:「稟陛下,太后昨日受了風寒,夜不能寐,今日卻仍要去祠堂念經祈福,下官斗膽,想請陛下勸一勸太后,莫要逞強傷身。」
李臨攥著裴醉的衣袖,有些擔憂。
孝字當頭,他不能不去。
可,他不願意去母后那裡,她總是哭得自己頭疼,又要強迫自己做這個做那個。
李臨躲在裴醉身後,希望皇兄能替他擋一擋。
裴醉凝視著許青恭敬彎下的腰,他牽了唇角,用淡漠冷清的語氣朝著身後的宮人太監與侍衛說道:「退二十步,面壁。」
身後的侍從不敢違抗,立刻小步急速向後退走,那原本擁擠的御園中心靶場只剩下三人。
裴醉轉身蹲下,將手中的青玉扳指取下,戴在小皇帝的大拇指上。
雖然有些大得過了分,但李臨仍是努力撐住了那扳指,有些不解地問道:「皇兄?」
裴醉環著小皇帝的手臂,將他抱在身前,用手握著那隻圓乎乎的小手,將他的手臂緩緩後拉,那弓弦彎如半圓月,拉得飽滿而緊繃,那尖峰對準許青的心口,銀質箭頭在陽光下閃著光,那氣勢令人不寒而慄。
「陛下,臣說過,孝乃是用來自省,並非別人用來要挾陛下的藉口。」裴醉含笑的聲音在李臨耳邊響起,「陛下是天子,受命於天,這世間沒有什麼能困住陛下。」
李臨喉嚨微微發乾。
他的小手一點點開始發燙,仿佛以前舉都舉不起來的弓箭,在他手裡忽然變輕了。
「陛下,想去太后那裡嗎?」
李臨干張了張嘴,聲音困在喉嚨間,說不出口。
「陛下,看看你手裡的箭。」
李臨努力將慌亂的視線凝在那箭尖上,忽得,被那鋒利的日光晃了一下眼睛。
「身懷利刃,以威示人,天子一怒,伏屍百步,血流千里。」
那聲音慵懶淡漠,卻含著萬千威嚴聳立,自李臨心上沖入九霄。
「陛下是李氏天子,若不想,便說不想;若不要,便說不要。」裴醉的聲音似規勸似鼓勵,在李臨耳邊淡淡地響起。
那滿弓的弦割得李臨的指腹發疼,他想逃開,可被裴皇兄牢牢地鎖著,他掙扎不開。
李臨驚慌失措地怒叱了一聲:「裴皇兄,你大膽!」
裴醉含著英氣的眉目如湖面平緩。
「臣,死罪。」
裴醉邊告罪,邊更加用力地握緊李臨的小手,將那極重的楓木弓高高舉起,又一次對準了許青那蒼白又不敢置信的面目。
許青微微退後了半步,背靠著那棵嶙峋糾纏生長的老樹,幾乎是吼了出來:「裴王,你這是要對太后不敬?!」
裴醉並沒理會那狐假虎威的許青,只在李臨耳邊低聲說道。
「臣,在等。」
那一聲一聲的追問,重重砸在李臨的耳畔。
他從不知裴皇兄那溫柔的話竟然還能像木槌一樣,一聲一聲砸在心口,像是強迫他思考一般,可怕又無情。
「裴皇兄,朕不願意去,可,朕害怕。」
李臨手有點發顫,雙腿開始發抖。
「別怕。」裴醉溫聲道,「臣今日,就教陛下射箭。」
說完,裴醉鳳眸一凝,猛地鬆開了手,那長箭朝著許青的方向直直而去!
許青身著繁瑣的黛色織錦緞大衫,外面套了繡著繁花錦簇對襟比甲,她驚慌之下,腳步僵直,竟左腳絆倒右腳,向前猛地撲進草叢裡,那箭從她肩頭掠過,將那錦繡布緞撕扯開一個口子,那清脆的裂帛聲,將那女官平日的狐假虎威盡數打碎。
她跌坐在草叢中,看著身後那宮女偷偷打量著的驚慌又好奇的目光,臉色漲得如豬肝醬紫色,羞怒之下,竟昏了過去。
李臨愣愣地看著那破空疾馳的飛箭,似乎有什麼,也從他的心底悄然飛了出去。
「太祖以武平天下,靠得便是不服天、不服地、不服人、不服命的魄力。一箭可以定河山,一馬可以踏萬川。」裴醉揚著眉,對著李臨的一雙圓眼睛,認真道,「陛下是李氏天子,這世上沒有不可為之事。」
李臨眼睛亮了亮,抓著裴醉的袖口,卻沒說話。
裴醉看著李臨那清澈的圓眼睛,放緩了聲音,溫和道:「勇以立身,陛下很聰穎,做得很好。」
李臨心口那豪情壯志跟冒著泡的泉眼似的,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皇兄。」
「嗯,臣一直在。」裴醉用溫熱的指腹抹去小皇帝出了一腦門的汗,隨即跪在了他的面前。
李臨愣住了。
「臣弄髒了太后為國祈禱的吉服,此乃無心之失,望陛下恕罪。」裴醉朝著李臨微微眨了眨眼。
李臨忍著笑,一臉嚴肅地抬了抬手:「裴卿,下不為例。」
「是,臣稍後會親自向太后請罪。」
「嗯,一定要求得母后的諒解才好。」
洛桓和步景離站在不遠處,見李臨腳步輕快地回了寢殿,立刻走到裴醉身後,低聲稟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