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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稟大帥,沒有,一切如常。」
「幸好。南郊呢?」
「軍心已穩。」
「嗯。」
「今日陛下又派人送來了人參。」
裴醉垂眼看著那黃金長條盒子裡赫然躺著一顆肥美的人參,用朱色軟綢簇擁著根須,裡面還躺著一枚木質人像,鼻歪眼斜的,可裴醉卻能看出來,小皇帝盡力把自己的模樣雕在了這貴重的金絲楠木上。
「小五雕得像我。」
裴醉用大拇指摩挲著那七扭八歪的五官,輕聲笑了。
項岩裝作眼瞎,附和著稱是。
方寧手裡拎著個食盒,走進院中竟然看見裴醉在批閱奏摺,瞠目結舌道:「殿下...你...你...」
「舌頭捋直了再說話。」裴醉沒抬頭,砸了一句話下來。
方寧被罵得渾身一激靈,小聲嘟囔著:「還是病的時候好。」
「嗯?」裴醉懶洋洋地拖著話尾的長音。
「我是說,該吃飯了。」
方寧知道裴醉的脾胃被藥傷得徹徹底底,根本沒胃口,便只弄了點開胃的藥膳粥,努力地勸著裴醉多吃一點。
「殿下,我知道你難受,可是不吃東西只會讓你身體衰敗得更快。」方寧慫巴巴又眼巴巴地看著裴醉。
裴醉放下手中的摺子,端起粥碗喝了。
過了一會兒,便用手掌根抵著肋骨下方,一下一下地按揉著。
「很疼嗎?」方寧小心翼翼地抓住裴醉按著上腹的手腕,探了探脈。
裴醉掙開方寧的爪子,眼神沒從那些奏章中離開,道:「我沒事,你不必日日圍著我轉。去惠民藥局幫忙義診也好,去山上採藥也好,找點別的事情做,否則你那瘋病,永遠也好不了了。」
「我怕,我現在不努力,這輩子都沒機會了。」
方寧唉聲嘆氣地翻閱著醫書,那眉眼間的愁意都要結成水珠,掉下來了。
裴醉從奏章中抬起頭,看見方寧愁眉不展的模樣,略思忖了片刻,放下了奏章,攏了攏肩上的厚實大氅,道:「伯瀾。」
「嗯?」
「你我沙場生死過命的交情,我不想讓你因為我的病搭進去一輩子。」裴醉淡淡一笑,「你不是一直想要去四處行醫嗎?不如,我替你尋個師父,你替他養老,他帶你四處遊歷,可好?」
方寧咬著下唇,低聲道:「你趕我走,是覺得自己要死了嗎?」
裴醉斜睨他一眼:「不願意便算了。」
方寧八字眉斜斜撇著,眼淚含眼圈,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行了,別苦著臉,我還沒死,這麼急著奔喪做什麼。」
「我...」方寧咬了咬下唇,驚惶又堅定地看著他,「你信我,我能救你。」
裴醉瞥了方寧視死如歸的模樣,竟輕輕笑了。
「以前連只螞蟻都不敢踩死的方家小公子,現在為了醫術,竟然敢生殺兔子,開腦取仁。你別說,我還真的對你刮目相看了。」
方寧又回想起腦海里那團血肉模糊的場景,臉色驀地慘白,腹內翻江倒海的,捂著唇便抱著樹吐得昏天暗地。
裴醉懶懶抬手,替他輕輕扣著背:「罷了,當我沒說,別想了。」
方寧吐得臉色青白,攥著裴醉的袖子,艱難地抬起頭,斷斷續續道:「殿下,我,我不會放棄的...嘔...」
「行,知道了,你安心吐吧。」裴醉重重在他背上一拍,方寧堵在心口的一口惡氣都被他嘔了出來,倒是舒服了許多。
方小大夫滿頭虛汗,拽著裴醉的手臂,搖搖晃晃的坐下,用手絹仔仔細細地擦了嘴角,緩緩呼了口氣。
「只要...只要殿下不怕,我...我會一直研究『蓬萊』的方子,直到找到救殿下的方法。」
裴醉饒有興致地望著那臉色虛白的方寧:「都已經吃了三年,方伯瀾,你不覺得,這話說得有點晚?」
方寧心虛地扯唇笑了笑,手攥著青衫邊角打圈圈。
「那個...殿下自己說要吃的...」
「剛誇你兩句,你便又成了軟骨頭。」裴醉氣得發笑,「滾一邊睡覺去,別礙我的眼。」
方寧抱著藥箱坐在他面前,打定那嘴硬心軟的攝政王爺不會把他趕走。
「以前不敢讓你多吃,是我總覺得你的病還有餘地,不想讓你走絕路。可,殿下現在已經在懸崖邊了,我...我覺得,或許...我...這幾年查遍了古籍,改良了爹的方子。這幾日一直想跟殿下說,又不知道怎麼開口。這藥,繼續吃的話,或許會死得更早,可也說不定,能熬過去,就好了呢?殿下,你要不要...賭一把?」
方寧緊緊巴巴地說完這一段話,卻看見裴醉已經雙臂抱胸,背靠著座椅閉上了眼睛,呼吸清淺,仿佛已經睡著了。
方寧有些沮喪,小聲道:「算了,這藥害人,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是不吃了。」
他抱著藥箱子,磨磨蹭蹭地起身,替裴醉蓋好披風,正要轉身回房。
「在赤鳳營的時候,我被箭射穿了肺腑,是你救了我一命。這三年你守在我身邊,日夜鑽研,我欠你的。」
方寧怔了怔。
「可是,當年也是你把我保了出來。你還給我找了好多藥材讓我試驗,又給了我安身的地方。殿下,你真的好奇怪,這些你都忘了?」方寧大驚,撲到裴醉的身邊,又是翻眼睛又是探脈搏,「難道『蓬萊』還燒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