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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方寧聽了這話,慢慢打住了長篇大論,閉上了嘴,心情著實有點複雜。

    方大夫一貫生氣那人不遵醫囑,戒不了酒;可他今日真的戒了酒,方寧心裡卻還有點酸酸的。

    以前,忘歸心情不好的時候,還可以舞刀,騎馬,喝酒。

    現在,他心裡難受了,還能做點什麼呢?

    方寧想著想著,眼睛一點點又紅了。

    他撲向裴醉的肩頭,抱著那消瘦虛弱的人,忍不住要嚎啕大哭。

    可嘴巴剛張了一半,就被裴醉用手堵得嚴嚴實實。

    「吵。」

    門口傳來敲門聲。

    「殿下,梁王殿下在門口求見。」

    方寧蹭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正要衝到門口將李昀請進來,卻聽到床上的人淡淡吩咐著。

    「請他回去。」

    「?!」

    方寧轉頭震驚地看著裴醉。

    「殿下?!」

    「別讓本王說第二遍。」

    裴醉虛弱的聲音帶上了深沉和微怒,無人敢違抗。

    方寧眼睜睜地看著門口守衛回絕了梁王的名帖,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生梁王殿下的氣了?就因為梁王殿下今晚沒讓宋尚書鼻歪嘴斜??」

    方寧的腦迴路一貫清奇。

    連裴醉都忍不住想要給他的腦殼上來一指頭。

    「我沒生氣。」

    「那你為什麼...」

    「吵,閉嘴。」

    裴醉聲音很低,又沉又啞。

    方寧琢磨了一會兒,忽然靈光一閃。

    「你是怕梁王殿下心疼,想要瞞著他?」

    裴醉懶得說話,眉心微不可見地蹙了起來。

    「殿下,你還能瞞多久?你的身體一天天虛弱下去,總有一日要被梁王殿下知道的。早一日晚一日有什麼區別?」

    裴醉緩緩閉上了眼,眉心的褶皺漸深。

    方寧還想要嘮叨,卻看見裴醉慢慢地攥著中衣,手掌朝著心口重重地按了下去,仿佛要將肋骨按穿似的用力。

    方寧暗道不好,立刻捏著裴醉的手腕脈象,心裡一驚,帶著哭腔喊他:「殿下...怎麼...怎麼又發作了...」

    莫非,他真的屬烏鴉的?!

    第57章 低頭

    梁王府的馬車,車輿雕暗竹紋,邊角圍以青絲縵,縵上繡極細的金銀螭,被微風緩緩吹起,莊重不可言。

    向文恭敬地站在裴王府朱門外,雙手遞上紅木長條盒子,裡面裝了拜帖。

    門口的侍衛不敢怠慢,立刻便將那拜帖接了,可沒料到,等到了裡面拒不接見的回覆。

    向文目睜口呆地看著朱紅大門在他面前毫不留情地關上,連他也忍不住難堪到變了臉色。

    公子天家血脈,親王尊崇,卻被下人橫眉冷眼地拒於門外吹冷風。

    換個修養差些的,恐怕就直接罵出來了。

    向文轉過頭,卻看見李昀下了馬車,就站在門口,望著那緊閉的府門,那溫潤儒雅的眉目漸漸地蒙上一層雲霧,將他眼中所有的情緒都藏了進去。

    他捏著掌間的扇骨,力道逐漸加重,那精緻的摺扇微微發顫,隱秘地泄露了此時他驚怒交加的心情。

    「殿下...」

    向文很想勸他回府休息,可看著李昀的表情,卻將溜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李昀緩緩垂了眼帘,掀了帷裳回了馬車,靠著車輿,將手放在膝上,坐得端正,腰背不肯彎折,極用力地挺著。

    「本王,只等一個時辰。」

    他最後再給裴忘歸一個機會。

    最後一次。

    門口的侍衛隔著門如實回報。

    「...知道了。」

    裴醉拼盡全力穩著聲音,也只能說出三個字來。

    他用力攥著床邊沿,如溺水一般,大口地低喘著,頑固地不肯發出一絲一毫的痛呼呻吟。

    方寧剛熬好藥,推門看見裴醉慘無人色的臉,險些砸了手中的藥碗。

    「殿下?!」

    方寧踉踉蹌蹌地撲到他的床邊,想要餵他喝下藥,可那人只勉力喝了一口,便盡數吐了出來。

    「這...」

    方寧快要束手無策了。

    銀針解不了痛楚,連藥也喝不下,難道又只能生生扛過去嗎?

    裴醉胸腔里像是安了炮仗,猛地炸開,裴醉險些沒忍住痛呼,臉色煞白地咬緊了牙,下頜線條緊緊繃著,額頭上又密密麻麻地裹了一層冷汗。

    他想體面地熬過這近乎骨碎血崩的疼痛,卻只能痛苦地弓起身子,幾乎蜷成了一團。

    「出去吧。」

    裴醉聲音又沉又啞,夾著顫抖的痛喘,背對著方寧,擠出這三個字來。

    方寧知道裴醉病發的時候不喜歡被人看見,他不想讓那支離破碎的人再添一層煩惱,便抱著藥箱子退到了門外,靠著朱色木門,偷偷地擦了擦眼淚。

    「殿下,我在這裡守著,實在不行,一定要喊我。」

    「...滾遠點。」那人嗓音嘶啞,話語卻強硬地不容違逆。

    方寧習慣性地服從裴醉的命令,可念及他的身體狀況,方大夫第一次大著膽子留了下來,努力捂著嘴巴,不敢出聲。

    過了半晌,裡面傳來重物碰撞地面的悶響,同時瓷器墜地稀里嘩啦的碎著。

    方大夫死死捂著嘴,又驚又怕。

    『蓬萊』反噬得一次比一次厲害,連殿下那樣能忍的人,都已經開始承受不住了,竟然會疼得滾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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