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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是嗎?」
李昀慢慢悠悠地問了兩個字,抬眼看向宋之遠,那清澈的眼瞳里夾著隱約的不悅。
「並非如此。」宋之遠眼睜睜地看著那帳冊被塞進了李昀手裡,他也不敢明著搶,只好在他耳邊低聲攀關係,「下官是王首輔一手提拔至中樞的,下官心有感激,總想著報答一二。這京營懶散養兵,也吃不了多少稻麥,與其讓它們閒置,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送與承啟世家大族,這樣也有助於首輔穩固承啟局勢。」
廉成平垂眼冷笑。
宋尚書這本末倒置的功夫,還是如此的爐火純青。
京營為何訓練懈怠?
難道不是因為吃不飽飯,穿不上衣,無將領練兵,才鬆懈至此嗎?!
可李昀仿佛真被宋之遠說動了一般,再也不管那掙扎的扶寬,只緩緩地上了座,垂著眼,一頁頁翻著帳目。
「你不尊詔令,明日殿下不會放過你的...」扶寬還沒說完,就被人一掌打在後頸,昏迷著被拖了下去。
「明日嗎?」
宋之遠一副心有依仗的模樣,笑得自得。
裴王是否有命活著看到明日的太陽,還是個未知數。
他自從知道那毛頭小子竟想要從自己手中奪下京營兵權,便在一點點布局,連殺手都被他成功安插進了固若金湯的裴王府。
那殺手的蝕骨釘,連氣味都是毒。
一個時辰前,他藏在裴王府里的釘子傳書來通告任務完成,因此,他才如此有恃無恐。
只是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才拉了這個不理世事只讀詩書的梁王充充場面,也算給王安和一個交代。
宋之遠揮了揮袖子,自來熟地坐到了李昀的下首,輕聲勸道:「殿下,夜已深了,這帳目明日再看也來得及。」
李昀白皙的指尖一點點划過那陳舊的墨痕,很慢。
「這帳,倒是很有意思。」李昀慢慢抬眼,看著宋之遠那運籌在握的笑容,也淡淡笑了,「京營屯田地六千三百三十八頃,傳至本朝,已經縮減了一半。現在田地公侯伯官將剩下田地獨占五分,剩餘五分土地貧瘠,糧產艱難,還要再對半折。」
「若漠北騎兵兵臨城下,京營將士靠什麼吃飯?這將士沒有飯,如何打仗?如何護衛承啟,守衛天子?」
「還有,本王剛剛沒聽清楚。」李昀緩緩合上了帳本,背靠著紅木高椅,居高臨下地望著宋之遠,那溫潤之色已然沁上了一層霜,語氣清淡道,「宋尚書,你剛剛是在告訴本王,老師也與剝削京營將士地這件事有關?」
「下官並非這個意思!」宋之遠哪敢扯上王安和那個老狐狸,不得不低頭,「殿下,此事內情極為複雜,殿下剛回承啟,實在是不必插足這攤渾水中。」
「哦?」李昀話語裡含著意味深長的笑容,「難道不是宋尚書親自上門來請本王的嗎?」
宋之遠心裡猛地一涼。
梁王這是要拿著這件事,公然來插足兵部。
他竟行錯了著,攔了虎豹,卻引了豺狼。
這兩王,竟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殿下,這...」
「正如宋尚書所說,本王奉父皇遺詔入朝輔政,可本王五年在外遊歷,對當今承啟政務實在是一頭霧水。」李昀慢慢地從座上站了起來,手中捏著田畝帳冊,那清雋的眼眸中含著儒雅的笑意,「不如,請宋尚書來教教本王,這帳,該如何看,才對?」
宋之遠心尖一顫,合掌行了半禮,並齊的指尖微微發抖。
梁王背後站的是首輔王安和,莫非,王安和察覺到自己與清林往來,又意圖收緊兵權,心中不悅,才派梁王來敲打自己?
李昀緩步走到他面前,有禮地扶起宋之遠彎下的腰,放緩了語氣:「秋夜寒涼,宋尚書別著涼了。向武,去取件披風,替宋尚書擋擋風寒。」
向武咂咂嘴,正想衝出去取衣裳,卻被向文死死拽住了胳膊。
「傻瓜,殿下在嚇唬人呢,你還真去啊。」
「啊?哦。」
向武煩惱地撓了撓頭。
自從回了承啟,自己的腦子越來越不夠用了。
剛才,公子明明在府里說,自己不打算插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可轉身就去換了衣裳,坐在正殿裡喝茶,仿佛早就知道會有人請一般。
現在,公子明明說讓自己去取衣服,怎麼阿文又說公子是在開玩笑嚇唬人?
向武少年的煩惱與日俱增,垂頭喪氣地站在一旁,癟癟嘴。
李昀看著兩個小書童的互動,不由得輕聲笑了。
他轉身,看向目光灼灼的廉成平,話語溫和:「今夜勞煩廉侍郎與本王和宋尚書一道,將京營屯田與兵權交接一事做個結吧。」
「是!」
廉成平笑著拱手行了一禮。
第55章 解困
申文先已經三個日夜沒有合眼了,本以為收歸軍權即將進入尾聲,可沒想到今夜他們忽然發難。
他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手中緊緊攥著長劍,鎧甲映著篝火瑟瑟,與對面的千軍營指揮使胡射和乘攆營指揮使魯正對峙。胡射和魯正身後,站著寂靜肅立的營中兵卒,宛如黑夜暗鴉瀰漫天際,黑壓壓地對陣著幾乎是光杆孤身的申文先。
申文先手攥得愈發緊。
他身後的府衛與手下為數不多的金烏衛在他身後撐著場面,可這區區幾百人與萬人大軍相比,猶如螞蟻與大象角力,單薄而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