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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終於肯回來了?」
裴醉反手捏著申高陽脆弱的小手骨,耳邊響起殺豬般的哀嚎:「你鬆手,鬆手!有辱斯文,裴忘歸,你這武夫!」
「這四大家的墨,哪個最好?」
申高陽鼻孔朝天,嗤之以鼻:「果然是粗人。這文無第一,墨自是亦然,各有各的好。」
裴醉不耐煩地用手指隨便彈了一下申紈絝的胳膊肘,又一聲嚎叫響徹雲端。
申高陽噙著淚光,用手指點了一硯方墨,質若脂犀,光潔細膩:「青大家的,一墨萬金,我心頭好。」
他取了墨,擱在裴醉手裡:「如果你要,隨便開口,就有人排著隊往你府里扔,還用你大駕光臨,親自選墨?」
裴醉白了他一眼,將墨放回東家手中,從袖口裡掏出十兩銀子,擱在櫃檯之上:「耽誤的流水,不夠再跟文林世子要。」
店鋪之外,申高陽試圖與裴醉勾肩搭背,結果被裴醉一記冷眼嚇得手一哆嗦。
「裴忘歸,你以為你當了狗屁攝政王,以前那點風流紈絝事兒就能被抹掉了?」申高陽用胳膊肘懟了懟裴醉的胸口,「是吧,裴四紈絝?」
裴醉抬了抬眉:「是啊,這官大一級壓死人。叫聲世叔來聽聽?」
「裴世叔~」申高陽一貫是寧彎不折的好紈絝,抱著裴醉的手臂,笑眯眯道,「嘖嘖,你這臉冷的,怎麼,你心情不好?」
「...」
「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又惹元晦生氣了?哈哈哈哈,你總是...」
裴醉反手捂著申高陽的嘴,腳踏兩級石階,拖著他的衣領,將他丟在了皓煙齋的屋脊之上。
申高陽眼淚立刻竄了出來,抱著裴醉的胳膊,兩腿發顫,抖著聲音,顫巍巍道:「忘,忘歸,我,我怕,你,你真狠...」
裴醉解下腰間的酒壺,坐在青瓦屋脊之上,摩挲著酒壺瓶口,望著御街東處的梁王府,目似沉暮。
「別,別喝。」申高陽鼻涕眼淚糊成一團,用手抹了一把,糊在裴醉的酒壺上,大著舌頭,哭笑難辨,「太,太醫早就說過,你,不能,不能喝酒...」
裴醉果然嫌棄地盯著酒壺上的爪子印,無可奈何地扔下酒壺,躺在屋脊上,盯著風雨欲來的黑雲壓城,淡淡道:「子奉還沒回來?」
「這還不是拜你所賜!」申高陽的舌頭忽然就捋直了,「你給他派個什麼差事不好,非要讓他去接管京營?那是人幹的嗎?啊?」
「是啊。」裴醉輕道,「確實辛苦。」
「虧你還知道!」申高陽掰著爪子,怒氣沖沖道,「本來子奉身份就尷尬,現在你讓他跟那些世家子討人,這不是害他嗎?」
京營麾下三大營,神火、千軍、乘攆。
神火曾是銳不可當的火器營,掌火銃火炮。
千軍是殿前禁衛軍,曾是最為精銳的京師步騎兵。
乘攆則為皇家軍衛,掌儀仗、轎攆,是君王御駕親征時的後衛。
然而時遷事移,自從文帝五大徵兵敗後,大慶兵力急劇衰敗,將領幾乎盡數葬身在北九邊與南水寇手中。
而不食人間煙火,空談救國之計的文官,開始以迅猛之勢掌控兵權。
在兵部文官帶領之下,曾是護國精銳的京營,現在也成了老弱病殘之師。吃空餉的兵卒,十之有六,其餘幾分,還要再分給承啟那些紈絝的世家子弟,當做看家護院之狗。
裴醉低低咳嗽一聲,皺眉不語。
「忘歸?」申高陽用手指戳著裴醉的胳膊,低聲道,「你又病了?趁早回府,別吹風了。」
裴醉抬眼,撥開申高陽那眼淚縱橫的小臉,然後將手在他袖子上擦了擦,嫌棄道:「堂堂文林世子,怎麼跟個小要飯的似的。」
申高陽手腳緊緊箍在裴醉身上,咬牙切齒道:「髒死你。」
「等子奉回來,讓他來找我。」裴醉輕笑,「還有,別總想著玩。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也該學著擔起責任來了。」
「別用這麼老成的語氣跟我說話。」申高陽掏了掏耳朵,「就比我大幾歲,叫你一聲世叔,還真把自己當老祖宗了?」
申高陽一句話沒說完,餘光瞟見那攝政王又噙著一副要殺人的笑意,脊背一抖,立刻話頭一轉:「我申子昭願為大慶散盡家財,千金換世叔展眉一笑~」
裴醉拎著申高陽脖頸後的月白色直領,腳踏屋檐,另一隻手扒著屋瓦,將他輕輕丟了下去。他蹲在屋脊上,居高臨下看那狼狽的申世子,笑道:「說到做到。正好子奉傳信來說,神火營銅鐵皆缺。有子昭你仗義疏財,想必子奉也會以你為傲的。」
申高陽愣了半晌,掏出剛才那一方徽墨,氣得口齒不清:「本來我還想替你把這墨送給元晦,現在,哼哼,我把它當了也不給你!」
裴醉抬著笑眼,紫袍被秋風吹得獵獵,轉身便消失在承啟如煙的夜色中。
第52章 巫蠱之醫
裴醉剛回府,便有人稟報,方大夫又買來一籠子活兔子,已經守在房間裡一整日都沒有露頭了。
小廝哆哆嗦嗦地形容著方寧房裡的藥渣子,還有那鮮血淋漓的屍塊,臉色都白了。
裴醉瞥著小廝有些陌生的臉,淡淡笑了。
他從袖口中拿出一柄古銅色的短匕首,用白皙修長的手指把玩著,像是在百無聊賴地團著玉器。
「本王說過,不許進方公子的院子,怎麼,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