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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他醉醺醺地又吼了一嗓子:「你們有本事,也去參軍,也去守疆啊!屁能耐沒有,傳瞎話一個頂仨!」
酒客有幾個急性子的,聽得這等挑釁之言,酒意上頭,立刻就想和他干一架。
酒肆掌柜急匆匆地從後廚走了出來,看見又是扶寬扯著嗓子拉仇恨,只能求爺爺告奶奶地讓他閉嘴。
「這位英雄,咱們小本生意,就是為了賺點酒錢,你看,誰不喜歡聽故事?沒人當真的,你何必這麼認真呢?」
扶寬朝他啐了一口:「那你怎麼不講自己家裡女人跟隔壁殺豬的偷情?好傢夥,這可比什麼殺人勁爆多了!」
滿堂寂靜。
忽得,一陣爆笑掀翻了天。
酒肆掌柜臉色青紅交加,扯著嗓子辯解道:「胡說,這都是胡說!」
可這微弱的辯解聲,早就淹沒在那幸災樂禍的鬨堂笑聲中,如小石子投江海,掀不起一點波瀾。
扶寬混在人群中,又昂頭喝了一口酒,搖搖晃晃地走出了酒肆。
向武趕緊跑過去,拽著扶寬的右手臂,偷偷地給他比了個讚揚的手勢。
「呦,這不是小阿武嘛?」
扶寬真的有點醉了,定睛看了半天,從三重影中努力分辨了半天,手搭著向武的肩膀,笑嘻嘻道:「怎麼啦,還要跟哥哥切磋切磋?我可是殿下的親傳弟子,別看就這一招,足夠打贏你幾百次了。」
向武撇撇嘴:「哦。」
李昀和向文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扶寬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努力清醒了一下,凝聲道:「殿下,你好點了嗎?」
「是,扶公子這幾日可還好?」
李昀聲音和緩,溫文如昔,可醉醺醺的扶寬就是從裡面聽出了點愉悅的語氣。
嗯?
愉悅?
殿下為什麼愉悅?
扶寬撓了撓頭,不理解地回了句:「多謝殿下關心,我很好。」
李昀眼眸微彎,朝他略略頷首,提步走出了酒肆。
扶寬還沒醉暈,他很確定,殿下今天就是很高興。
他抓耳撓腮地想知道。
到底為啥啊?!
他做對了什麼,以後他再接再厲啊,殿下,別走啊?!
驛站早已煥然一新。
驛卒精神飽滿,馬槽里的馬能吃上糧了,連皮毛都順滑了不少。
段鶴獨坐那磚跺小房子裡,拉起自己的袖口,凝視著手腕上那淡淡的刀痕,怔怔出神,連面前的火苗燎到了頭髮絲都恍若未覺。
「大人,這銀子再熔下去就沒了!」竇亮平瘋了一般衝進來,拿起長鐵鉗子,將火上的銀水移開,盯著爐膛里那兩滴銀水,心疼道,「大人,你在想什麼?連錢都不顧了?」
段鶴『啊』了一聲,頗有些喪氣,蹲在地上,抱著頭,悶聲道:「我竟然還活著。那可是攝政王啊,我怎麼會還活著呢?」
竇亮平忙著從牆洞裡掏官銀,用手指數著那摞得整齊的銀錠子,心滿意足地靠著牆坐了下來,擦了一把汗,笑道:「大人,能活就已經是萬幸了,誰還管為什麼活啊?你看,有了這錢,我們今年就不必再向百姓收差銀了,也能應付大官了,多好!」
竇亮平拽著段鶴的手臂,指了指那二層閣樓,難掩笑意:「小的,趁著那天下了迷藥,幹了點平時不敢幹的事情,實在是大快人心。」
段鶴這幾日精神懨懨,沒心情留意這驛站中的人和事,這時才發現,那狗仗人勢的錢浩已經十多日沒出門,窩在那閣樓里,每日除了吃就是睡。
「你幹了什麼?」
「剃頭。」竇亮平仰天大笑,「一個和尚,我看他怎麼再狗仗人勢!」
段鶴『噗』地一聲笑了出來,給了竇亮平一拳:「真有你的!」
兩人正說著,一騎馬的天威衛風塵僕僕地趕來,從腰間拿出一封密函,還有硃批過的詔令,急匆匆地喊:「趕快接旨!」
二樓閣樓中的人忽得推開窗,看見了那身著青色官服的天威衛,急匆匆地包了頭巾,連滾帶爬地衝下了樓,抱著那宣旨之人便哭:「這驛站有賊人,驛卒驛丞尸位素餐,陛下明鑑,快差人革了他們的官職吧!」
段鶴心猛地涼了。
他雙腿一彎,噗通跪倒,心如死灰,頭低低垂著:「同輝驛丞段鶴,接旨。」
「哼,你們等著死吧。」錢浩憋了十多日,終於一朝揚眉吐氣,站在天威衛身旁,洋洋得意,險些抖落腦袋上纏著的頭巾。
「你誰?」天威衛抬腿就踹了一腳。
錢浩捂著腰間劇痛,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抽搭著:「草民兵部駕部司掌固錢令之弟,錢浩。」
天威衛冷哼一聲,展開那壓金布帛,高聲念道:「大慶驛站,本該『通傳天下大事,連結四海血脈』。可現在竟成藏污納垢,層層剝削重災之地。現令各地驛站丞驛,遵祖制,廢奢靡。凡入住驛站官員,必手持驛券,不得私行便宜。官員出行,只提供住宿與馬匹,不得以任何條目向驛丞索取盤纏經費。手無驛券之人...」
天威衛抬眼看了那簌簌發抖的錢浩一眼,翻了白眼,又踹了一腳:「...不得入住驛站。」
「哦對了。」他兩步上前扯了錢浩頭上的頭巾,朝他不懷好意地笑,「你可能不知道。十日前,殿下特意紆尊降貴,親自去兵部尋了一個連九品都排不上的末流司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