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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陳琛趕緊跑了過去,扶著那個身體虛弱的獨臂俠,將他攙到了裴醉的面前。
扶寬噗通一聲跪在裴醉面前,朝著他磕了一個響頭,聲音哽咽:「殿下大恩,扶寬必報。」
「行了,起來吧。你活著,既不是為了報仇,也不是為了報恩。」裴醉彎腰把扶寬攙扶了起來,交到陳琛的手上,「想想自己到底想做什麼。」
陳琛點頭如搗蒜。
裴醉坐到李昀的身邊,想開口說點什麼,琢磨了半天,只是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李昀視線垂地,不言不語。
四人圍著三腳銅鍋坐了一圈。
柴火的噼啪聲響和湯汁咕嘟咕嘟冒著氣泡的聲音交織,在靜謐秋夜裡響著,倒是給幾人的心頭煩緒填進去幾分平和。
裴醉拿著小白瓷碗,喝了一口湯,然後從袖口中掏出那八頁畫著八人小隊的陣法冊子,低聲笑道:「少贄,這個想法很不錯,只是有些地方仍需完善。」
陳琛眼睛一亮,壓著興奮,往裴醉身旁靠了靠:「其實,這是在甘信水師時,末將與宣參將一同研究的。經過前幾日對陣,我更加堅信了此陣法應當有效。」
裴醉笑著點點頭:「你們有心了,很好。」
陳琛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裴醉將目光垂在畫冊上,用手指指著手執長兵和長槍的五人:「長兵的想法很好。可用望台的老竹,選強而堅韌者製成,用以控敵。」
陳琛點了點頭。
「另外,前排持盾者也該配腰刀,這樣攻守兼備,遠近戰皆宜。」裴醉兩指一錯,「比如,若不能控敵,則內層與外層交換。」
「這樣一來,八人也許不夠用。」陳琛揉了揉下巴,「另外,是不是還應添一人領隊?」
「很有必要。」裴醉讚許道,「還有,盾牌該設兩個槽,方便長兵出陣。」
扶寬放下手中的湯碗,瞥了一眼他們手中的畫冊,猶豫了半天,低聲說道:「殿下,其實...我手裡,也有一本這樣的書冊。」
「嗯?」裴醉挑眉。
他有些彆扭地朝陳琛道:「那什麼,你去門外,老樹下挖,裡面用油紙包著的,就是那個冊子。」
陳琛將信將疑地跑了出去,果然看見枯黃的梨樹下有一抔新土,雖然被踩平,但仍能勉強分辨出來。陳琛用花鏟刨了兩下,便觸到了一個軟布包裹。
他抖落黃土,掀開油布,裡面是一本薄薄的書冊,封皮泛黃,右上角寫著『海韜新紀』,陳舊墨痕,筆跡方正有力,內頁署名,『扶光』。
陳琛捏著手裡的書冊,腳掌像是被人牢牢釘在地面上。
他不敢置信地盯著那火堆旁的人,手開始發顫。
腦海中浮現了一人,眉目堅毅,與扶寬的面目漸漸重合,越看越像。
「喂,怎麼不進來?」扶寬不耐煩地朝他喊,「對,就是那本。」
陳琛僵硬著,幾乎是一步步地挪了進來。
「咳,那什麼,我不是想留給你,只不過,張爺爺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好好留著這個手記,我想了半天,除了你,好像也沒人想要了。」扶寬越描越黑,乾脆破罐破摔,「好吧,老子為了讓你記住我,特意留給你的。怎麼樣?」
陳琛哆哆嗦嗦地拿起一碗熱湯,咕嘟咕嘟灌了下去,勉強緩過神來,才恭恭敬敬地雙手捧著那本手冊,將它遞給了裴醉。
裴醉接過那書冊,看到了署名,神色一震,想說些什麼,卻抵唇低咳不止,臉色微微泛著白。
「怎麼了?」李昀蹙了蹙眉,抬手替他撫著背,卻借著火光看清了那兩個字,心頭亦是一驚。
扶寬有些摸不著頭腦,看著在場的三個大官都用一種奇特的眼光注視著自己,他心裡也有些犯嘀咕。
「是這個書有什麼問題嗎?」扶寬試探地問。
陳琛嗓子發乾:「你爹是誰?」
「我哪知道。」扶寬白了他一眼,「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父母雙亡,從小被村里人養大。」
李昀看了裴醉一眼,抿了抿嘴,喃喃自語:「二十幾年前,扶指揮使在長崖衛任職,帶領當地駐軍多次擊退水匪。最後上報到朝廷的時候,卻隻字不提他的功勞。」
裴醉沉聲道:「父親曾說,賈厄之父,賈興邦,是個油滑之人。長袖善舞,在甘信水師任總兵期間,多次與當時還沒有成氣候的江南清林來往,收受賄賂。而,他亦最擅長奪別人的功勞。」
「正是如此。」李昀低低道,「太傅曾說,若是扶指揮使沒有被賈總兵參上那一本,大慶南方水匪早已被平。」
裴醉借著火光,一頁頁翻著那陳舊書頁。
用正楷撰著水匪的作戰特性與禦敵之策,分了大篇幅來描述地形與陣法的因地制宜,還有多年來的對敵經驗。
陳琛自顧自地悶頭喝湯,不說一句話。
扶寬聽出來點頭緒,卻不敢確認,只是白著臉,指尖微微發顫。
「當年,扶指揮使被誣陷通敵,抄家下獄。」裴醉看著扶寬,壓著痛心與無奈,「...全家都死於獄中。」
扶寬摔了手裡的碗。
「清綸教二十年前於長崖衛外興起,那時...正是扶指揮使獲罪之時。我雖不知扶指揮使的部下是如何偷天換日,將扶公子換了出來,可想必,他們是拼了命也要護住襁褓中的扶公子。」李昀輕嘆,「所以,清綸教十幾年前,寧可入海為匪,也不願意被朝廷招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