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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玄初攥了攥拳。
「除非你死,除非我死。」
「我也是。」裴醉合上薄薄的書冊,轉身,與他四目相對,「除非我死,除非國破。」
玄初死死握著手中的劍鞘。
「屬下,知道了。」
裴醉點點頭,抬眼問他:「地初呢?」
玄初手中握著的劍緊了緊,低聲道:「他走了。」
同樣的話,裴醉已經聽過無數次了,只能無奈笑道:「又去喝酒買醉了?」
玄初垂著頭,並不說話。
裴醉被地初那個老頑童騙了許多次,也不追究,只笑著道:「有傷在身,讓他少喝點。」
玄初沉聲應是,說完,便沒入人流中,與百姓融為一處。
李昀攏著肩上的披風,抬手拽著裴醉的手臂,朝他淡笑:「明日回承啟,要如何走?」
「走漕運,我要親自督運軍糧。」裴醉扶著李昀的肩,從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穿過高大的木牌坊,站在河邊的矮石階,望著城中的狹窄河道,「...這幾日,陳琛帶著駐軍修補堤壩,基本將決口的裂損修好了,碼頭積淤的碎石瓦礫,還有泥沙也清理乾淨了。從南境來的漕船能停泊入碼頭倉庫,算是暫時解決了不少問題。」
「申行為著子昭的安全,也暫時不會輕舉妄動。只是蓋家...」李昀盯著河水裡的燈火粼粼,忽得想起了什麼,抿著嘴,淡笑不語。
「笑什麼?」
「沒什麼。」
「嗯?」裴醉挑眉。
「真要說?」李昀忍笑,眼眸微彎。
「不會水,很丟人嗎?」裴醉手臂一緊,將李昀攬在懷裡,佯作怒道。
「嗯,丟人。」李昀噗嗤一聲笑出來,「在陸地上無人可阻的裴將軍,到了水裡...」
「嗯?」裴醉微微眯了鳳眸,一點點朝李昀的臉龐逼近,聲音雖輕,可壓著力道。
李昀看著那逐漸貼近的面孔,淺笑垂眼,轉了話題:「忘歸,你覺得,蓋家會善罷甘休嗎?」
「垂死掙扎罷了。」裴醉沒追究李昀的顧左右言他,笑著放了他一馬,「蓋頓謀逆之罪,證據確鑿。蓋無常這次孤注一擲,沒把我炸死,肯定不會罷休。清林不是鐵板一塊,且讓他們狗咬狗一陣子。」
李昀笑著點頭:「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崔家和高家何必對蓋家施以援手?蓋家落敗,少分一杯羹,他們也樂見其成。高家只想著將高功推上吏部尚書的位置罷了。」
「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蓋家在朝中還是有些勢力。」裴醉淡淡道,「兵部,不就是蓋家重點籠絡的對象嗎?」
李昀想起客船上那渾身金銀的紈絝公子,無聲嘆了口氣。
「區區駕部司掌固,竟養得起那般敗家的兄弟。」
「太過招搖,離死也不遠了。」裴醉自嘲道。
李昀瞥他一眼:「裴忘歸。」
「是,是。」裴醉勾著李昀的肩,半是哄著半是玩笑,「為兄又開始胡說八道。」
「走吧,你不是要去找陳指揮使嗎?」
裴醉一怔,無奈扶額:「怎麼什麼都瞞不過你?」
「兄長太好猜了。」李昀指著裴醉袖口裡的書冊,「你反覆摩挲著那書冊,顯然是等不及想去和陳指揮使討論上面的陣法,不是嗎?」
裴醉二指捻出那黃頁書冊,內里八張熟宣,每一頁用細毛筆畫著八人小隊,盾兩人,長兵三人,長槍兩人,火銃一人。
「你看。」裴醉眼神一亮,指著站在八人小隊最後的兩個手持長兵的兵卒,「此長兵與一般的長槍不同,並非前方一支銀槍頭,而是樹枝般伸展,共五隻分叉,上面倒刺與尖峰並行,能控制水匪手中的彎刀。」
李昀湊近了些,認真聽著。
「我從前沒有親眼見過水匪作戰,前日方得見。」裴醉刻意壓低聲音,可話語卻比平日更急促,「水匪手中細柳刀二指寬,極銳利。普通兵卒手中的刀劍,不堪一擊,常常從中折斷。此長兵,有利於我軍破敵制敵。」
李昀微微轉頭,看著裴醉微揚的眉眼,無聲地笑了。
「只是,此盾牌的形狀不利於長兵出陣,還有這陣法變換仍需與少贄商討。」裴醉笑著看向李昀,正好看見那人唇邊還沒收起來的笑容。
「怎麼了?」裴醉微怔。
「裴將軍怎麼甘心不上戰場呢?」李昀忽得緩緩抱住了裴醉的腰,將側臉貼在那人的肩頭。
「元晦,你...」裴醉難得看見李昀這般主動撲進自己懷裡,一時沒反應過來,手臂揚在空中,書頁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兩人半束半披的烏髮被夜風吹得飛揚,交纏在一起。
「忘歸,你可是忍著毒發也要帶兵剿匪的人啊。」李昀輕聲道,「大慶邊境一日不平,你就不會解甲歸田的。你告訴我,昨日,為何會說那樣的話?」
裴醉目色一柔,笑著用二指輕輕捏著李昀的下頜,微微一抬,那人微彎的白皙脖頸從披風的絨毛中滑了出來。
「李元晦長大了,知道用溫柔刀殺人逼供了,嗯?」
李昀本就是第一次做這等投懷送抱的事情,面紅耳赤的,又看見裴醉這一副不正經的模樣,額頭青筋不由得跳了跳。
「論定力,還是裴王更勝一籌。」李昀退了半步,聲音發木,「不想說,便算了。」
「哎,元晦啊,怎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