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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我肖想你。」李昀淺笑,「故而,我會亂,會慌,會生氣,會逃避。」
「這心思,就算是洪水猛獸,就算為世間所不容,可此乃我心向處,匪石不可轉。」
「就算此生終是南山有木,君心非我心,可我亦不會退縮。」
「忘歸。」李昀低聲溫言,心中如平湖和緩,「我能與自己和解了。」
他微微側過頭,看著那人昏睡的眉目,眸光一緩,伸出手,將五指緩緩插入那人的指縫中,慢慢合掌,彼此掌心再無一絲縫隙。
「心之所向,便是我腳下之路。縱使萬般行路難,此生亦不改我心。」
第29章 陣法
玄初從醫館低調出來,將斷了左臂的扶寬藏進了陳琛在外城的落腳處,那個破倉庫的里。
剛藏好,便看見陳琛臉色發青地推門而入,手裡抱了兩大壇酒,還有一塊木頭和刻刀。
「你不是...殿下的人嗎?」陳琛已經沒有力氣震驚了,跌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問,「殿下呢?」
玄初沒說話。
陳琛拿著手裡的刻刀,一筆一划地往那方形木頭上刻著字。
「靈位?」
陳琛低低應了一聲:「是啊。我供起來,別讓他走得太孤單。」
「還真是多謝了。」
陳琛無奈道:「不客氣...」
他手裡的刻刀一頓,木頭和刻刀啷噹落地。
他轉頭,看見角落裡扶寬靠著茅草,朝他臭不要臉地笑。
「他娘的。」陳琛紅了眼圈,「你怎麼還活著?」
「我真是長見識了。」扶寬想挪一下身子,卻疼得齜牙咧嘴的,「牛犢子居然會為了我掉眼淚。」
「不對啊。」陳琛抹了一把眼角,踹開那根礙眼的木頭,怒道,「殿下從開始就沒打算讓你死?」
「估計是吧。」扶寬笑眯眯道。
「那老子到底是為什麼難受了這麼多天啊!!」陳琛氣得瘋狂撓頭,不能對著殿下的人發火,也不能對那個半死不活的獨臂狗崽子發火,只能撓頭,繼續撓到禿瓢。
玄初冷淡地看著扶寬。
「你不能留在望台。」
扶寬點點頭:「我懂,會給殿下添麻煩,我會走。」
陳琛怒道:「你左臂都沒了,你還能去哪?」
「我右手握刀,左手沒就沒了唄。」扶寬難得好脾氣,沒跟他嗆聲。
玄初不想插入兩人之間的談話,轉身就走。
「唉,等一下。」陳琛從懷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塞進玄初的手裡,「我想了幾個陣法,想請殿下看看,適不適合對付水匪。」
「知道了。」玄初塞進懷裡,沒什麼多餘的話,略一點頭,便消失在門口。
天色漸晚,暗巷狹窄的甬道早就黑暗一片。
初秋微寒順著李昀的背鑽進骨頭縫裡,又酸又疼。
長嶺兩年風雪,終究是留下了病根,絲毫受不得寒。
李昀攥著裴醉的手,試圖從那人的手中獲得一絲暖意。
「忘歸。」李昀自言自語道,「若有一日,山河安定,我們找個南方溫暖的小村莊,歸隱田園如何?」
「...好。」
裴醉略啞的嗓音淡淡響起。
「你醒了?!」
「你手怎麼這麼涼?」裴醉反握著李昀的手,微微轉頭,看著李昀的雙眼,輕聲道,「冷?」
「嗯,冷。」李昀吸了吸鼻子。
裴醉雙手撐起身體,緩了一口氣,然後抬手,將李昀攬進了懷裡。
「委屈你了。」裴醉拉著披風,將兩人都裹了進去,在李昀的耳邊輕聲道,「在這麼髒的地方,一坐就是一下午。」
「是啊。」李昀攥著裴醉的前襟,聽見他的心跳,心中不由得覺得安定和妥帖。
「為兄以後補償你。」
「好。」李昀淺笑著答應了。
裴醉看見李昀白皙的手在自己胸口撓痒痒似的揉,喉結滑了滑,眸光微沉:「李元晦,你在幹什麼?」
「替你治傷。」李昀從他懷裡抬眼,義正言辭道,「杏林醫病,書生醫心。兄長心上的滿目瘡痍,總要有人一點點去治。」
裴醉捉住李昀的手,大拇指悄然摩挲著李昀白皙削瘦的手腕,聲音放得很輕:「那我又該如何治你心上的傷呢?」
「你好好活著,便是世間良藥。」李昀笑道。
裴醉抬手輕輕拍著李昀的頭,沉默了一會兒,啞聲問道:「若是我...」
李昀正等著他繼續說下去,卻只聽到了穿巷風聲,和那人沉靜的呼吸聲。
「忘歸?」
「我在想,要選什麼地方,陪著梁王殿下歸隱田園。」裴醉輕聲笑道。
李昀啞然失笑:「還早著呢。山河未定,家國動盪,你我怎麼可能閒雲野鶴?」
「好,不急。」裴醉從地上站起,伸出一隻手,語氣里是難得的溫柔,「還有時間。」
兩人從巷中出來,遠遠地看見四處低調尋人的玄初。
「主子。」玄初疾走兩步,硬聲問道,「怎麼會毒發?莫非,是反噬?」
裴醉微微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沒事。
「都處理好了?」
玄初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塞進裴醉的手裡,再不提半字別的話,轉身便要走。
「玄初,我還是那句話。」裴醉垂眼翻著手中的冊子,淡然出聲,「若你想走,我絕不會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