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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陳琛摔到裴醉旁邊,灰頭土臉地笑道:「末將,陳少贄。是宣參將給我取的,那是我兄弟。」

    「明珠蒙塵。」李昀溫聲笑了,「陳指揮使,來日前途不可限。」

    「多謝殿下!」

    「酒醒了?」裴醉瞥他一眼。

    「嗯,醒了。」陳琛爽朗笑道。

    扶寬在一旁抱臂嘟囔:「文縐縐。」

    陳琛抬臂撈了一把扶寬的肩,拍他一巴掌:「狗崽子,你他娘的給我搞清楚,這是兩位殿下,好好給我放尊重點。」

    「我他娘的說你文縐縐,沒說兩位殿下!」扶寬也回他一巴掌,吼道,「別往老子頭上扣屎盆子。」

    「老子是正三品,正三品!」陳琛也朝他吼,「你個混帳玩意兒,又想受軍法伺候了?」

    「所以說啊,你以後要端起架子來。」扶寬冷哼一聲,「別再蠢到被人算計。」

    扶寬抬眼看著裴醉,雙膝一扣,跪在裴醉面前,又將前兩日說過的話,低低重複了一遍:「殿下,我想學刀。」

    裴醉鳳眸微眯,盯著扶寬吊兒郎當神情下的一抹決絕,皺了皺眉。

    「我現在懂了,但是已經晚了。」扶寬自嘲一聲,拳頭攥著,前胸後背上的青紫,仿佛在提醒著自己的無能,「不過,我還是有要去做的事情。」

    「你沒明白。」裴醉淡淡道。

    「不,我明白了。」扶寬傲然昂首,眼神錚亮,「殿下,我除此人,不是為了私仇,是為了將來,不再有人將手中的屠刀,對準自己的百姓。」

    「你殺一人有何用?」李昀不贊同道,「就算沒了沙平海,就不會再有下一個排除異己的官員了嗎?」

    陳琛慌然抬手扒著扶寬的肩,恨鐵不成鋼道:「你自己不是也知道,罪魁還是水匪嗎?你怎麼這麼一根筋?」

    扶寬頭頂的破布束髮帶被風吹得飛揚,可衣衫襤褸也絲毫不減他臉上的豪氣。

    他眼中迸發出光亮,是找到了前路,不再迷茫的堅定。

    「你是指揮使,水匪當然要交給你。大慶官員腐敗無能,就靠兩位殿下。這些大事,我做不來。」扶寬笑得頂天立地,「我扶寬,草根爛命一條,可有些事,只有我才能去做。我孤家寡人,自然百無禁忌。我不怕死,我只怕,稀里糊塗的就死了。」

    「你!」

    「王侯將相,潑天富貴,在我眼裡,都是狗屁。我殺此人,是為瞭望台四十八萬百姓,也是為了還世間一個公道!我願以我這一條爛命和渾身鮮血為大慶的清明崛起開路!」扶寬目色灼熱,看著裴醉,雙手捧著腰間的刀,朗聲道,「我要學刀,不為求生,但求一死。殿下,你教嗎?」

    扶寬叩首,額頭狠狠撞在泥濘地面,泥星四濺。

    路通八方,道達四海。

    橫刀回護如何?

    以殺止殺又如何?

    手中握刀,只為殺出心中一條血路,不悔,無怨,無愧於心就好。

    囿於心上方寸,才真正不配握刀。

    裴醉緩緩起身,從他手裡接過那柄染了塵泥的刀。

    他慢慢抽刀出鞘,刀鋒寒意入眼銳利不可擋。

    「你大膽。」裴醉手中握刀,刀鋒逼近扶寬脖頸處,語氣冷淡,「竟在本王面前大談謀殺朝廷官員,真當這大慶律法是個擺設不成?」

    陳琛急了,擋在扶寬面前,單膝跪地,焦聲道:「殿下,他沒有腦子,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扶寬偷偷彎了唇角,然後抬手把陳琛推了個狗啃泥。

    「打算什麼時候赴死?」裴醉垂眼看著扶寬。

    「殿下什麼時候走,我就什麼時候死。」扶寬朗聲笑道,「絕不給兩位殿下添一點麻煩!」

    裴醉望著遠處無盡晦暗夜色,嘆了口氣。

    「這大慶,官非官,匪非匪,民卻只能是民。」

    他倒轉刀柄,將玄色刀把遞向扶寬面前,淡淡道:「刀譜非秘,刀意在心。想學,就跟我來吧。」

    第25章 戰鼓

    天邊的曦光漸漸驅散了深重夜色。

    訓練草場的東北一隅,有一人赤膊引刀,前胸後背均是青紫駭人,他手中握著刀,眼中只有刀。

    兵卒中一寬闊大塊頭剛剛晨起,看見扶寬正木然拿著手中的刀,只練一招,右手橫刀,然後向前突刺,僵硬如皮影戲中的人偶一般。

    「臭小子,昨天還沒被打夠,還在你爺爺面前晃悠?」

    他甩了毛巾,搭在肩膀之上,抬手就朝扶寬的腰窩上打。

    忽然,手臂被猛地一折,力道極大,骨頭的錯位聲音清脆地傳了出來。他痛苦地高聲吼道:「誰?」

    「軍營禁止私鬥。」

    陳琛低沉的聲音從那人身後傳來。

    「指揮使...」

    「想打,留著力氣打水匪,窩裡鬥算什麼本事?」陳琛甩開他的手腕,轉身提劍站在高處,看著漸漸聚集起來的兵卒,提了一口氣,聲音順著晨風,遠遠地被送了出去。

    「昨日,你們也親眼看見了。水匪能屠一村,便能屠一縣,一府!昨日,死的是其他人的親友故交,明日,死的就是你我的父母手足!」陳琛高聲怒喝,「可現在,卻有人屈服於內心的懦弱,不敢面對兇悍的水匪,只想把拳頭對準自己的同袍!這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怯懦!」

    兵卒中有些人緩緩垂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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