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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上天垂憐,孩子們終於能正大光明地活在這個世間。

    父輩拋卻身上的反骨,只剩一片慈愛與擔憂。

    張守站在最後,透過層層人群,手中拄著木拐杖,望著混跡在青年中的扶寬,眼睛有些熱。

    扶寬擠了進去,看見張守要哭不哭的表情,有些招架不住。

    他指著手忙腳亂收禮物的陳琛,扯了話題:「爺爺,那個人不錯的,會善待咱們清綸教的兄弟,不會暗中使絆子的。」

    「...爺爺不管他怎麼樣。」張守慈愛又擔憂地看著扶寬,「爺爺只擔心你啊,阿寬。」

    「爺爺放心,我天生武藝超群,誰能欺負我?」扶寬揚唇一笑,意氣風發。

    「爺爺給你的那本書冊,要藏好了,千萬別被人發現了。」張守拽著扶寬的耳朵,手勁兒極大,不像平日那副垂垂老矣一步三喘的模樣,「聽見了沒?」

    「疼疼...」扶寬齜牙咧嘴,往後跳了半步,嘟嘟囔囔地,「知道了知道了。」

    「嗯。」張守拍拍他的肩,花白鬍子也跟著顫,「扶寬啊,去吧,爺爺在這等你回家。」

    扶寬笑著跑遠,然後抬手吹了個響哨,張狗蛋偷摸地從籬笆里翻了出來,小臉髒兮兮地,小眼睛鋥亮,手裡還死死攥著那二錢銀子。

    陳琛把手裡的雞鴨魚肉都放在了不遠處的幡旗下,朝著張狗蛋笑道:「留在這裡了,你們自己來拿回去。」

    扶寬『嘖』了一聲:「牛犢子,還有點良心。」

    「你說什麼?」陳琛又朝他踹一腳。

    扶寬一溜煙跑進兵卒裡面,像泥鰍鑽進濕土,哪兒還能找得到。

    陳琛雖看著莽撞,可行事有章法,心中有韜略。

    此行輾轉幾地,共招募了兩千五百人,數目不算多,卻也不算少。

    若要兵卒令行禁止,必要將帥賞罰分明。

    他回到軍營後,第一個便拿扶寬開刀。

    軍棍二十,一點沒容情,打得血肉模糊。

    後來,又將軍餉一點不少的發了下去,這威信便也樹了起來。

    當然,關於抱著梁王李昀哭著籌軍餉一事,大概陳指揮使這輩子都不打算再提起了。

    談徵與李昀站在駐軍營地前,望著颯颯而展的戰旗下,忽得多了兩千多虎狼兵卒,站在面黃肌瘦的駐軍中,如鶴立雞群。他們雖各行其是,毫無章法,但倒也給腐朽的軍營灌了些新鮮血液進去。

    「將他們編入兵籍中,便是軍戶子弟。此舉既安了談知府的心,也可充實駐軍實力,算是一舉兩得。」

    談徵看著扭打成一團的清綸教少年人,哪敢安心,聽著李昀這話,只苦笑搖頭。

    「攝政王殿下的擔憂確實不無道理。」談徵嘆息,「梧南毗鄰甘信,是我大慶東南沿海門戶,全靠著十二萬甘信水師在沿海巡防,可哪能防得住。月前,便有小股水匪幾百人,順著蘊河,取道梧南,在望台邊緣村莊搶掠。」

    「竟無人能擋?」李昀皺了皺眉。

    談徵眉心緊鎖,無奈地點頭。

    「梧南的三萬步兵...」李昀話還未說完,便頓住,無聲嘆了口氣。

    梧南還沒有望台富庶。

    望台如此,何況梧南。

    「大慶百年前的虎狼之師,現在盡皆老弱殘幼,不堪一擊。」談徵聲音滄桑,仿佛透過那瘦弱的兵卒,看到了滿目瘡痍的河山。

    「還未感謝談知府日前從秋稅中撥出的軍費。」李昀不打算再感春傷秋,轉了話頭,淡笑道。

    「望台雖比不得江南富庶,但有申總督的漕運中轉鎮著望台,也不至於衰落而挪不出稅銀。」談徵表情複雜,「望台承了申總督的膏澤,下官,也就對總督的斂財行徑視作不見,心中甚是有愧。」

    李昀手中摺扇輕搖,輕聲道:「談知府多年周旋於百姓與文林王之間,辛苦了。」

    「不敢。」談徵也回一禮,「殿下心繫百姓,是大慶之幸。」

    李昀攏了摺扇,抬手朝他虛虛一敬。

    「二位,是在拜天地?」

    一道慵懶的嗓音拋了過來。

    李昀猛地抬頭,看見那人微挑的眼眸,心頭一顫,上前兩步便抓住了裴醉的手腕,攥得很緊。

    「好點了嗎?」

    「梁王殿下。」裴醉拍著李昀繃得很緊的手背,眼眸微彎,笑意莞然,「趁著為兄睡覺,與誰家郎君私定終身了啊?」

    李昀指尖一抖,抬眼望著裴醉含笑的清澈鳳眸,不敢置信道:「你,此等胡話,你...」

    「嗯,元晦看上去也精神多了,又記得守禮了。」裴醉笑道。

    李昀把眼底驚慌一點點藏了起來,閉著眼睛,額角青筋又跳了跳。

    「裴、忘、歸。」

    裴醉唇角微揚,轉身朝著談徵走去。

    「談知府,辛苦了。」

    「不敢。」

    「這兩千五百人,數量雖不多,但若能好好訓練,未必不能成一支精銳。」裴醉將視線投向揮汗如雨的陳琛,「陳指揮使在甘信水師歷練過,兵法韜略都通,只是不通於人情世故,還望談知府能多多提點他一番。」

    「下官一介...」

    「談知府不必過謙。」裴醉打斷了談徵的話,「我與梁王不日便要啟程回承啟,恐怕也再無力顧及望台的事。到時,只能仰仗談知府在文林王和陳指揮使之間調和與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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