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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嗯?」那人聲音很輕。

    「...沒事。」李昀緩緩閉上了眼,抬手攬上裴醉的腰,輕聲道,「好夢。」

    這三日裡,扶寬主動帶著陳琛前往承友縣清綸教眾的居所。

    待陳琛招撫時,村中人正拿著犁耙釘耙,把過路偷雞的賊打得抱頭鼠竄,完全是不顧念雞飛蛋打,也要衝上去出一口氣的急性子。

    扶寬頂著一張還沒痊癒的青腫小臉,腳步輕快地進了村,徑直去了張守的木屋子外,高聲喊道:「張爺爺,我回來啦!」

    張守顫巍巍地拄著拐杖,差點就哭了。

    「阿寬啊,你沒事吧?」

    扶寬欲蓋彌彰地擋了臉,敷衍兩句:「咳,摔的。那什麼,狗蛋兒沒事吧?」

    「嗯,沒事,狗蛋兒被放回來了。」張守長吁短嘆,「你這孩子,你哪能為了狗蛋兒去冒這個險?萬一出點事,你讓爺爺怎麼活啊。」

    扶寬把張守扶進屋子裡,蹲在床前,替張守脫了草鞋,又將他小心翼翼地扶上床:「爺爺,我今日有事想跟你商量。」

    張守攔阻不及,只能眼看著扶寬替自己脫了鞋,一邊抹眼淚一邊感慨:「爺爺答應,什麼都答應。」

    「真的?」扶寬眉目一挑,站在房門口,中氣十足地朝著陳琛喊,「牛犢子,村長要見你!」

    陳琛額角繃著青筋,兩步邁進了家徒四壁的木屋裡。

    張守臉色立刻變了,盯著陳琛的官靴與官服,眼中壓著狠戾與仇恨,仿佛不再是暮年的老者,眼睛裡被點燃了經年的仇恨。

    扶寬跟陳琛勾肩搭背,笑得眉眼飛揚:「爺爺,他說可以給村子裡的人上兵籍,這樣以後,我們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去黑市了。」

    陳琛甩開他的手,朝著老者點點頭,笑道:「是啊,村長意下如何?」

    張守沒看他,只是盯著扶寬,半晌,滄桑道:「阿寬,你,真要去當兵?」

    「去啊。」扶寬爽朗笑道,「為什麼不去?能殺盡水匪,也不算白活一場。」

    張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造孽啊。」張守拄著拐杖,極慢地從木屋中走了出去。

    村中人聽陳琛有許他們軍籍的意思,十分激動,沒怎麼猶豫就同意了。

    畢竟骨子裡便帶著銳不可當的匪氣,怎會甘於山草野寇,了此殘生。

    扶寬從陳琛身上搜颳了二錢銀子,嫌棄地咂咂嘴:「就這麼點?」

    陳琛抬腿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腳,扶寬捂著屁股便跑到草棚下餵馬的張狗蛋面前,笑著朝他丟了二錢銀子過去:「狗蛋兒啊,好好養馬,以後離黑市遠一點,等哥哥們回來送銀子給你們花。」

    張狗蛋吸著鼻涕,把銀子往嘴裡咬了咬,眼睛一亮:「好啊,小寬子哥哥。」

    「小寬子,哈哈哈哈!」陳琛笑得彎了腰。

    扶寬冷哼一聲:「總比牛犢子好聽多了,你說是吧。」

    陳琛拔出腰間的鐵劍,扶寬不甘示弱地亮出腰刀,兩人就拼在了一起,打得火花四濺,雞飛狗跳。

    村民圍了一圈叫好,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地起鬨著。

    兩人激戰二十個回合,沒分出勝負。

    陳琛向後蹁躚躍了半步,橫劍怒喝道:「停手!」

    扶寬配合地收了刀。

    陳琛手中森然寒意的鐵劍忽得指向圍觀的村民,冷聲道:「既然你們入了軍籍,那麼便是要遵我軍令。把你們身上的匪氣都給我收一收,以後若有不聽軍令,擅自行動者。」

    陳琛抬手,猛地劈了一旁的一株大樹。

    那有海碗粗的大樹顫了顫,竟被攔腰斬斷,轟然倒在眾人面前,大地震顫,腳下發麻。

    「...如同此樹。」

    陳琛傲然收了劍,冷冷看著村民,那些玩世不恭都被他收了起來,整個人如霜刃出鞘,銳不可當。

    「都聽懂了嗎?!」他吼道。

    村民骨子裡便好戰,對高手有著骨子裡的敬佩,見此壯舉,心中激盪,不由得喊得震天響:「是!!」

    「很好!」

    陳琛收劍回鞘,手臂發顫。

    扶寬低低地『切』了一聲,踢了一塊小石頭,正好撞在陳琛的腳腕上。

    「快感謝老子,提前幫你鋸樹。」

    「謝你幹什麼?」陳琛哼了一句,「你這是贖罪。」

    「牛犢子你夠了,誰知道你們家將軍這麼弱不禁風。」扶寬咬牙切齒道,「明明前兩天還很能打,怎麼我一掌下去他就暈?你們是不是聯手來算計我啊?」

    「你他娘的說誰弱不禁風?」陳琛最聽不得有人說他們家將軍的壞話,抬嘴便罵,「你搞清楚,你現在就是一介小兵,本將是指揮使,正三品,你在本將面前說殿下的壞話,你以為,自己能逃得了軍規?」

    扶寬瞥他一眼,沒理他,自己又抬腳踢了塊小石頭。

    「...牛犢子。」

    村裡的婦孺與老人把村中的年輕人簇擁到了村門口,陳琛懷裡已經被塞了無數的雞鴨魚肉,還有散碎瓜果,能給的都給了。

    當年清綸教剩下的人,早已棄了身上的大逆不道,除了骨子裡的血性,跟普通的鄉民也沒什麼區別。

    他們已經垂垂老矣,躲藏了十餘年,只覺得是報應。

    可他們的孩子本身沒有錯,也不懂父輩與朝廷的恩怨,只是單純的長大,卻也要一輩子活在『清綸教』的陰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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