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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嘶。」裴醉按著腹部的傷口,朝著陳琛笑罵了一句,「本王是不是給你好臉色了?」
陳琛臉色一白,猛地上前:「殿下,沒事吧?」
「想寫話本子別盯著本王。」裴醉低咳一聲,抬眼看向李昀,笑道,「梁王殿下芝蘭玉樹,是萬千未出閣姑娘的心中郎君。」
李昀眉心跳了跳。
陳琛把目光轉向梁王殿下,卻看到那王爺額角的青筋,於是乾笑一聲:「那什麼,末將不打擾二位王爺練馬。小毛啊,走,咱們看造船去。」
於是拎起毛有的領子,飛也似的消失在了兩人視線中。
「咳咳...」
裴醉右手持韁繩,左手抵唇咳嗽,邊咳嗽邊笑,顯然是想到什麼極好笑的事情了。
李昀努力深呼吸。
冷靜。
「咳咳...哈哈哈哈...咳咳...」裴醉又笑又咳,「當年,丟進梁王府那個話本子,哈哈哈哈...梁王殿下與小女子共赴巫山雲雨,腰如葦盪,面似紅玉,...哈哈哈...」
耳邊笑聲越來越放肆,李昀氣急,雙腿一夾,馬兒便揚蹄疾跑了起來。
「咳咳...好了,我不說了。」
那人懶洋洋含笑的聲音一點點追上了李昀。
「...裴將軍大可接著笑。」李昀被顛得頭暈目眩,卻仍是咬著牙,死死捏著韁繩,不肯正眼看那個笑得淚光閃閃的混帳將軍。
「身體向前彎,抬腰。」
裴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與他並駕齊驅了。
「握緊韁繩,不是讓你把手勒出血痕的。」
裴醉伸出左手,替他拽了拽韁繩,馬兒便慢了下來。
李昀耳邊風聲漸漸減慢,煞白的小臉也漸漸有了幾分血色。
「你呀。」
裴醉無奈含笑的聲音響起,順著颯颯風聲擦著李昀耳邊而過。
李昀緩緩呼了一口氣,慢慢挺直了腰背,有些懊惱,自己跟自己生氣起來。
「怎麼又板著臉?」
「我不該隨意打馬。」李昀抿著唇,朝裴醉道歉,「你身上有傷,這樣跑馬,傷口會裂。」
「元晦啊。」裴醉微微昂首,將白玉似的臉沐浴在陽光下,竟也帶上了兩三分血色,「這樣瞻前顧後,會累的。」
「嗯。」李昀溫聲道,「那你,這三年很累吧。」
裴醉緩緩睜開眼,抬手又想揉他的頭,可行至半晌,卻還是慢慢收回了手。
「你再這麼懂事,為兄就不讓你入朝堂了。」
李昀瞥他一眼:「裴王殿下以為自己還能管得了我?」
裴醉笑道:「是啊,梁王殿下長大了,等回了承啟,還要請殿下和王首輔手下留情。」
李昀聽出那人不走心的笑聲,扭過頭,再不說話。
初秋午後陽光明媚,曬得秋風也乾爽。
兩人一前一後,隨意遛著馬,從駐軍地沿著護城河外的草地幽徑一直走到軍營屯田地。
田野縱橫,時值初秋,可地里卻沒有什麼人在打理莊稼。
水稻長得歪歪斜斜,微風吹拂,層巒起伏,千重葦盪。
李昀抬手用力勒了韁繩,馬兒慢慢停下腳步,打了個響鼻。
他轉頭,看見裴醉仰面倒在馬上,頭枕著馬脖子,半束的墨發披散在馬鬃兩側,左手扶著韁繩,右手搭在額頭上,雙眼閉著。
「我倒是知道有人倒著騎驢、騎牛,卻沒見過倒著騎馬的。」李昀無奈道,「忘歸,你這是什麼騎法?」
「嗯?」裴醉懶懶掀了眼帘,「這馬色厲內荏,不敢把人甩下來,所以當驢騎沒什麼問題。」
馬兒被鄙視,自然不高興,搖頭甩尾地想要把那人晃下來。
裴醉緩緩坐了起來,翻身下馬,拍著馬屁股:「吃草去吧。」
李昀被磨得腿發疼,稍微抬腿,都覺得火辣辣地難受。
「等晚上回去,為兄幫你擦藥。」裴醉看見李昀僵硬的動作,抬手把他從馬上直接抱了下來。
李昀兩腳落地,終於長長出了一口氣,抬手擦了把汗。
「累了?」
裴醉視線投向面前的縱橫田野,指著不遠處一棵楓樹,笑道:「去那裡坐一會兒吧。」
楓樹黃葉染上微紅,在枝頭搖搖不肯墜。
李昀和裴醉靠著樹幹並肩而坐,埋在斑駁樹影下,額角的汗也漸漸消了。
軍營田地意外的安靜,耳邊除了風聲,草甸稻杆折腰的沙沙聲,就是彼此淺淺的呼吸聲。
裴醉沒想過,還能與他的兄弟這樣並肩而坐。
本以為,有了五年前那種出賣與背叛,兩人見面便是不死不休之局。
他把頭緩緩靠在樹幹上,深埋在心底的愧疚順著脊梁骨攀上了心口,疼得發酸。
不管李昀多麼大度和寬容,但有些事情,不是別人一句原諒就能換來心安理得的。
「想什麼呢?」
李昀溫和的聲音響起。
「想你啊。」
裴醉笑道。
「...」
李昀有時候想,這般不冷靜其實不全是自己的錯。
是裴忘歸他太會點火了。
「真的在想你。」裴醉轉頭,鳳眼微挑,「在想你這三年,是怎麼過的?」
李昀輕道:「你不是都知道嗎?」
裴醉失笑:「天地玄三組暗衛,你從什麼時候察覺到的?」
「在皇陵的時候,我夜半發熱,第二日,桌上卻有尚溫的藥;在嶺東的時候,路遇劫匪,我眼睜睜看著那匪徒胸口中了鐵蒺藜;還有一次,我尚未來得及進城,夜宿城外驛站,第二日便有山匪屍體橫陳,可我卻看到了蓋家的令牌。」李昀一一細數,卻說不完,「我還沒來得及感謝他們,有的便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