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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誰?我?哦,是了。怎麼,你要帶為兄去佛寺開開光?」

    「...你去佛寺沒用。」

    「怎麼?」

    「...你屬玄鐵的,拜什麼佛也救不了。」李昀狠狠閉上眼,把道德經在心頭翻來覆去的默念。

    「你...」

    「睡覺。」

    李昀打斷了那人還想要繼續的胡言亂語,恨不得天色趕快大亮。

    這煎熬,逼得人想要發瘋。

    第14章 軍戶

    李昀本就淺眠。

    加上這同床的煎熬,這一晚上都沒怎麼睡。

    他背抵著裴醉微顫的脊背,能明顯察覺到那人在忍著疼,卻一聲不吭。

    裴醉翻了個身,仰面躺著,眉心留下淺淺的褶皺。

    李昀也跟著翻了身,眼角餘光瞥見那人鬢角隱著的汗。

    他視線下移,只看見那人虛虛攥著中衣前襟的手,捂的位置,正好是那心口的傷痕。

    是什麼樣的傷,比今日火藥炸傷的猙獰傷口還要更疼?

    三年前?

    李昀擰了眉。

    蘭濘雖進犯河安,可一仗只打了半月,便要求和談。

    父皇纏綿病榻,百官不允開放茶馬司,此事便擱置了。

    接著,便是父皇駕崩。

    小五即位。

    還有什麼事?

    李昀咬著下唇。

    自己離朝時間到底是太久,就算有子昭的信,還有太傅的傳書,也不足以知道所有的事情。

    那人又是倔強的牛脾氣,他不想說,便打死也不會說。

    李昀緩緩呼了一口氣。

    再想想。

    「咳咳...」

    裴醉嘶啞的咳嗽聲在李昀耳邊響起,只兩聲,那人便抿著唇,壓低了咳嗽聲,捂著胸口坐了起來。

    李昀看見那人將掌根按進心口,身體顫了一下。

    過了片刻,似乎好了些,右手向後撐著,緩緩呼了一口氣。

    「吵到你了?」

    裴醉沒回頭,聲音低沉。

    李昀怔了怔,也坐了起來:「沒有,我睡得不多。」

    「你思慮過重,不利於壽數。」裴醉扶著床框起身,笑道,「起來,一起打拳。」

    李昀還沒反應過來,便被裴醉掀了被子。

    「為兄教你的東西,不會全忘了吧?」

    李昀不想一大早起來便生氣,可裴忘歸這武夫,一點不講禮儀禮數,實在是無可救藥。

    忍著炸毛的梁王爺,面無表情地穿著衣服,跟在裴將軍身後,硬著步子朝帳外走。

    裴醉歇了一晚上,臉色好看了些,迎著熹微天光,目色有神,倒讓李昀的氣消下去一些。

    「我裴家拳譜,講求內外兼修,不剛烈,卻綿里藏針。」裴醉扎了馬步,右手緩緩向前推掌,如白鶴昂首振翅。

    李昀這五年來每日晨起都會打拳,風雨不輟,那一招一式早就刻在了心裡。

    「父親當年教我的時候,還被母親罵。」裴醉微微氣喘,動作卻沒停,笑道,「說慢吞吞的,不適合我學。」

    李昀胸口起伏著,輕笑一聲。

    「確實。」

    「幸好我還是學了。」裴醉笑道,「正適合你。」

    兩人並肩,動作一致,像是合二為一。

    兩人打完一套拳,把身體裡的濁氣也呼出去不少。

    裴醉從兵器架上拎起兩條白麻布,左手擦著鬢邊的汗,右手替李昀擦掉脖頸淌下的汗水。

    「我裴家拳譜心法不傳給外人。」裴醉笑著挑眉,「不過,你李元晦怎麼能算外人?」

    李昀猛地扯過裴醉手裡的麻布,囫圇擦了一把臉。

    李昀覺得自己怕不是被五年江湖風沙吹成了木柴,裴忘歸稍微點火,他就能燎得火光竄天。

    「你傷好些了嗎?可以走了嗎?」聲音急匆匆的,仿佛被什麼在後面追著。

    「可以。」裴醉虛虛按了一下腹部的傷口,「皮肉傷,沒動骨,便沒什麼大礙。」

    李昀抿著唇。

    「可你...」

    「為兄好歹是武將,身體再虛弱,不至於一炮便再也站不起來了。」裴醉揉了一把李昀的額發,在那人變臉之前,甩著白麻布笑著回了營帳換衣服。

    李昀把額邊散落下來的兩綹碎發攏了起來,無可奈何地緩步也回了主營帳。

    他是讀書人。

    任憑風雨摧林,心中青山不動。

    李昀好不容易平心靜氣下來,卻抬眼看見裴忘歸正不加遮掩的解衣脫衫,用濕巾帕擦著脖頸和上身,見他進來,轉頭,朝他微笑,一雙好看的鳳眼微微上揚,眸中光華燦爛而英氣縱橫。

    李昀左手猛地攥著帳簾,慌張地扔到了自己面前。

    青山不動?

    地動山搖,山崩地裂,顫得一塌糊塗,心裡那高牆盡成瓦礫廢墟。

    談徵果然如約而至。

    主軍營帳分為內外兩間,內間較小,約兩丈見方,內置一張黃木胡床與一張方桌,還有龍門架與燈燭屏風。

    外間與內間用布簾相隔,外間較大,內放圈椅與案桌,匯同水路輿圖、陸路輿圖與沙盤,應有盡有。只是都壘在角落裡,積了厚厚的灰。

    裴醉李昀與談徵陳琛四人相對而坐,面前是早已經攤開的望台陸路圖。

    「帶來了?」裴醉朝談徵問道。

    「是,廣政冊在這裡。」談徵差人送進來厚厚一本書冊,外皮泛黃,紙頁微損,陳年舊墨的香氣淡淡散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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