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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他們死在哪裡?」裴醉朝焦成問道。
焦成一怔,抬手指著那一片暗紅色的血潭:「那裡。」
裴醉踩著粘稠晦暗的血液,一步步上前,蹲下,慢慢伸出手,從那一灘暗紅的血痕中,捻出了那一枚銅錢,攥在掌心裡。
李昀別開眼,悄然紅了眼圈。
裴醉沒停留,直接站了起來,再也不去看那一汪死寂的慘烈。
「走吧。」裴醉看見李昀通紅的眼眶,輕聲道,「不要沉溺於過去。」
李昀抬眼望向裴醉,只看到了一雙平靜如湖,冰冷似霜的眸子。
世人都說,為將者生來便該鐵石心腸,殺伐果斷,絕七情,斷六欲,即使陣前天崩地裂,身形亦要如山川不倒。
所以,那人將所有哀慟都藏在了心裡,封得死死的,半點都不敢露。
可滿弓的弦易斷,過剛的鐵則折。
他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裴忘歸這樣自我折磨。
「你才是。」李昀聲音更輕,「過往不可追,該忘就忘了吧。」
裴醉抬手揉了一把李昀束得整齊的額發,在他耳邊啞聲笑道:「多謝,小雲片兒。」
李昀脖頸轟地燒得通紅,他推開裴醉的肩,幾乎是慌不擇路地垂著頭向門外走著。
「怎麼了?」裴醉兩步上前,拽著李昀的手臂,無奈道,「又嫌為兄貧嘴?」
李昀強忍著心頭的無名之火,壓著怒意與羞意,狠狠道:「這是漕運司衙門。」
「知道。」裴醉用力拽著他的手臂,失笑,「你走反了,這是入內衙的路。」
陳琛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拉拉扯扯的模樣。
這眉眼含笑的人,還是他心目中那威風凜凜運籌帷幄的赤鳳營裴將軍?
這滿臉怒意的人,還是他印象里那溫文儒雅談笑自若的大慶梁王爺?
陳琛咽了口唾沫。
算了。
正常。
就連他也一夜之間就變成了領兩萬駐軍的指揮使。
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
陳琛總是能很好的自我和解。
他笑著上前,把兩人領到了漕運司衙門口。
向文向武小臉髒兮兮的,蹲在大門口,看見安然無恙的李昀,小嘴一癟,無聲地抱頭痛哭。
老捕頭難得露出一絲和藹的笑容,可笑起來,更像個會吃人的千年藤樹精,兩個小書童本是無聲抽噎,見老捕頭如此『慈祥』的笑容,嚇得眼淚倒流了回去,互相攙著瑟瑟發抖。
焦成笑容一僵,木著臉轉身,朝李昀拱手道:「殿下,這兩個孩子自告奮勇要來狀告清綸教,纏著門口的衙衛痛哭,很勇敢。」
李昀失笑:「多謝焦捕頭相護。」
焦成本來想扯扯嘴角,後來,還是放棄了。
他面無表情地跟在談徵身後,如暗夜之影。
「下官明日會前去拜訪。」談徵抬手相送,「今日,多謝二位殿下。」
「談知府辛苦。」
裴醉擺擺手,望著知府衙門的人如散潮般撤走,轉頭朝著李昀笑道:「累了吧?」
李昀正要搖頭,卻只覺得腰上箍著一雙有力的手。
他腳下一輕,還沒來得及掙扎,便被放到了一匹棗紅色的馬背上。
身後划過一絲風聲,馬鞍一顫,後背貼著那人的胸膛,李昀臉驀地紅了,雙手無處安放,不知該如何是好。
「怎麼?冷?」
裴醉的聲音在他耳側響起。
「不合禮數。」
李昀聲音發乾。
「元晦啊,這時候還管什麼禮數不禮數的。」
「我...」
「駕!」
馬猛地長嘶揚蹄,李昀往後一倒,便正好埋進了裴醉的懷裡。
「唔...」
李昀聽見一聲悶哼,焦急道:「怎麼,我碰到你傷口了?」
「沒事。」裴醉聲音有些啞,「有點累。」
「那...」
「元晦啊,你幫為兄牽著韁繩可好?」裴醉低咳兩聲,呼吸頓了頓,聲音漸低,「為兄想休息一會兒。」
李昀自然是不會拒絕,他將韁繩放進自己手心裡,只覺得磨得掌心發疼。
「還記得我當年怎麼教的嗎?」
李昀抿著唇。
他能說他忘了嗎?
裴醉低笑一聲,用手掌包住李昀的雙手。
「如果控制不住,還有我在。」
李昀咬牙點頭。
陳琛在不遠前方帶路,後面跟著望台駐軍,速度並不快。
一路從街巷中行至城門外,沿著楊柳堤岸的碎石路,朝遠處燈火宵明的駐兵地而行。
李昀肩頭一沉,側臉貼著那人的額頭,只覺得燙如烙鐵。
他心裡一慌,低聲焦急道:「忘歸?!」
「...嗯?」
那人聲音啞著,短短一個字,卻許久才回應。
「你發熱了。」
「...嗯。」
李昀被裴醉抱在懷裡,而馬又一路疾行,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跟裴醉不停地聊著。
「申行手裡有蓋家的把柄,他把五年前東宮的刺客身份給了我,還有這些年,蓋家通過漕運賄賂申行的種種帳目,都記錄在冊,在我手裡。」
「...嗯。」
「我猜,你將蓋頓下獄,用的是五年前蓋家對我用過的手法,沒有證據,對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