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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李昀掌心沁出冷汗。

    這是一場局。

    針對的不是他,是裴忘歸。

    申行滿意地看著李昀的雙唇一寸寸褪去血色。

    「今日,蓋無常的糧,殿下仔細檢查了嗎?」

    「那砂石,裡面混著的是什麼,殿下沒注意?」

    「啊,也對。」申行理解地點點頭,「畢竟,任誰都會只注意到那短缺的陳米舊糧,而不關心那堆石頭裡面還埋著什麼吧。」

    「若要從外城去決堤口,一定會經過碼頭的倉庫的。」申行笑道,「幸好殿下在場,否則按照陳琛那衝動的性子,恐怕直接便會將那些砂石丟入河道里。殿下,倒是親手報了五年前的仇。」

    李昀猛地起身,臉色青白。

    「王爺何必與蓋家為伍。」李昀壓著話尾的顫抖,忍著脊背的涼意攀上額頭,盡力平靜地說道,「蓋家日薄西山,幫了他們也沒什麼好處。」

    「是啊。」申行贊同地點點頭,「本王從未說過與蓋家有來往,這一切,都是殿下的猜測,不是嗎?」

    「糧倉被毀,王爺亦會擔上治理不力的罪名。」李昀手掌也微微發顫。

    「本王養了這麼多條狗,不是讓他們只吃不乾的。」申行微笑,「再說,若清綸教匪當真徒炸毀糧倉,是談知府的事,與漕運總督又有何干係?」

    李昀猛地閉上雙眼。

    不能慌。

    時間拖得太久,現在就算趕過去,也來不及了。

    現在,他能做的,就是拖住文林王,不能讓那混帳騰出手來對付忘歸。

    李昀緩緩呼了一口氣。

    再睜開眼時,除了眼尾的微紅,再看不出任何情緒停留的痕跡。

    「王爺肯與我說這麼多,是有所謀。」

    申行抬眼,第一次將笑意攀上略帶皺紋的眼尾。

    「殿下,比五年前要成熟多了。」

    李昀聲音嘶啞,語氣波瀾不驚:「還要多謝王爺指教。」

    申行緩緩起身,撣著身上的朱紅公服褶皺,垂了眼,看著在圈椅上靜坐的梁王李昀。

    「殿下五年前,因為反對取消商稅而被蓋家誣陷謀逆。」申行緩緩道,「可本王對清林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感興趣。」

    李昀緩緩抬眼:「本王以為,王爺會趁機把高功推上吏部尚書位置。」

    「這個用不著本王操心。」申行笑道,「本王只對自己的事情感興趣。」

    李昀緩緩起身,淡淡道:「子昭天真爛漫,心思赤誠。三年未見,我便十分想念,更別提王爺了。」

    申行笑道:「殿下聰慧機敏。」

    李昀知道申行所求。

    文林王自成帝起,便掌匯同漕運總督之位。

    但此位置太過重要,油水頗豐,若以戰場為例,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史為世鑒,文官雖不能以武征天下,卻能以財、以權奪江山。

    成帝強硬地留下年幼的文林世子申高陽在承啟,好吃好喝地嬌養起來。說是供養,實則是圈禁,把申高陽當做質子罷了。

    申行不想離開望台這等風水寶地,而且,想要將申高陽接回來。

    申行打量著李昀沉靜的側臉,捻須笑道:「王首輔一貫站在殿下身側,若他肯向陛下進言,想必此事極容易辦成。」

    李昀藏起手掌的微微發顫。

    申行道:「殿下可以再想一會兒。只是,那糧倉,隨時都會吞了裴王殿下的命。」

    李昀緩緩呼了一口氣,抬眼,淡淡一笑:「此事,我無權做主。攝政王與陛下才是掌權之人,本王,只是一介閒散王爺罷了。」

    申行笑意僵在嘴角。

    「你...」

    「再說,攝政王的生死,與本王有何關係?」李昀緩緩掀了眼皮,聲音冷淡自持,「正如王爺所說,本王,恨他入骨。」

    「很好。」申行眼中的笑意忽然冷了下來,「看來梁王殿下覺得,這漕運司衙門便是隨意來往之地。」

    「王爺字字句句打機鋒,從不袒露半字與清林的交易,想必是想明哲保身。」李昀笑意冷冷,「既然王爺是謹慎之人,連謀奪攝政王性命都不沾自己的手,何況這眾目睽睽下?」

    李昀緩緩抬眼。

    「本王,就在坐這漕運司衙門裡,誰敢取我性命?」

    第9章 燒糧

    焦成對這外城街巷已經熟悉到了極致,閉著眼都能知道街巷裡有幾塊磚,牆上又破了幾個洞。

    他帶著身後的三人,一路避開巡城的軍士,順利走到了上陽門出城口。

    裴醉低聲囑咐著:「焦成,帶人燒了知府衙門。」

    焦成點點頭:「明白,清綸教要造反。」

    「名義上的調兵令還是在談徵手裡。」裴醉挑眉道,「區區五百巡城軍士,讓他該用就用,否則等著發霉嗎?」

    焦成難得露出笑容:「是。」

    裴醉擦了把汗,壓低嗓子:「別讓申行借清綸教造反的名義朝梁王下手,也不能讓他調兵出城。」

    焦成略顯猶豫。

    「擊鼓鳴冤,聚眾鬧事,士兵譁變,會不會?」裴醉瞥了他一眼。

    「是!」

    焦成摩拳擦掌,扭了扭脖子,鷹隼一般的目光在黑夜中爍爍。

    他當了那麼多年捕頭,也沒能把望台變成人間正道。

    既然如此,詭道又何妨一走?!

    「去吧。」裴醉扶著城牆上的泥磚,略一垂頭,冷汗便從鬢邊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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