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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57:58 作者: 茶葉二兩
百姓亦需要帶著戶籍,入漕運司換取腰牌。
腰牌上有編號,甲乙丙類,對應換牌時辰與先後。
卯時取牌,酉時歸還,還牌時領錢餉。
裴醉今日剛到,只在黑市上隨意買了個腰牌,自是沒辦法過這關。
他剛吃了藥,忍著頭疼欲裂,視線模糊,站在隊伍最後,隨著人流一點點向著出口處移動。
身上的毒雖然被暫時壓制住了,可眼前的一切如同陷在水漩中,模糊糾纏著看不清楚。
他幾乎是憑藉著武者本能來保護自己。
秋日日頭毒辣,隊伍放行速度不慢,眼看著,隊伍馬上走到了盡頭。
裴醉微微垂著頭,右手握緊雁翎刀鞘,拇指悄然撥開刀柄,露出一小截鋼刃,寒光映日光。
通判身前的黃色補子模糊著映入他眼帘。
他左手緩緩握住刀柄,手臂緊繃,如一張滿弓的流矢。
忽得,他的右手臂被人猛地攥住。
裴醉電光火石間便要拔刀出鞘,可耳邊卻同時響起一聲清淺細語:「收刀。」
他手臂一僵,那聲闊別五年的呼喚聲在耳邊怦然炸開。
他緩緩鬆開握緊刀柄的五指,散著瞳孔,慢慢朝那聲音來處望著。
「你...」
李昀與他四目相對,看見那人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色,呼吸一顫,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先出去。」裴醉垂了眼,掩飾著自己模糊不清的視線,手攥著腰間的刀鞘,低聲笑道,「為兄不走,任你報仇。」
「你。」李昀抿著唇,笑意冷淡,「很好。」
陳琛站在通判面前和他扯皮,趁機拖延時間,掩護殿下,餘光看見李昀與那病秧子糾纏在一起,只覺得有些奇怪。
這兩人不像第一次見了。
李昀緩步走到那通判面前站定。
陳琛立刻揚眉吐氣道:「這是梁王殿下。」
陳總河官今日總算體會到了狐假虎威的感覺。
確實是不錯。
通判放下手中的毛筆,後面立刻呼啦啦跪了一群灰衣兵卒。
「本王遊歷至此,倒是不巧,打擾了貴漕司辦事。」李昀聲音溫緩,卻有力不促。
通判瘦得顴骨突出,抬眼時,只覺得是一副骷髏架子掛著公服。
「下官恭迎梁王殿下。」
李昀帶褶衣袂被風輕輕吹起,遺世獨立,神色莊重不可褻,天家血脈一覽無餘。
「本王見河口決堤,現在仍是大患,可為何通判在此查人,卻不帶人前往堤壩修補?」
通判抬眼看了看挺胸昂頭的陳琛,便垂下了眼。
「殿下,清綸教匪徒蓄意刺殺沙總漕官,下官特奉命前來查人。」
「是嗎?」李昀問得極慢,「一個漕官,要比城內四十八萬百姓的命更重要,是嗎?」
通判嘴角緊緊抿著。
「殿下,清綸教不除,百姓亦苦。」
「陳總河官,是這樣嗎?」李昀抬眸,看著陳琛。
「稟殿下,並非如此!」陳琛急急道,「清綸教在望台盤踞許久,並非一日能除。」
「既然如此,通判和總河官還不帶人去補河道?」李昀微微垂眸,「本王既然看見了,便要管上一管。」
通判抬眼看著陳琛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面無表情地垂下了頭。
這是找到了新的靠山?
通判小小正七品,自然沒打算以卵擊石。他恭敬著弓身,帶著百餘漕運司河卒緩緩撤走。
陳琛乾咳了一聲,朝著遠處被篩查的兵卒大吼:「還不去跟上去幹活?」
那群兵卒摸不著頭腦。
但他們大可不必懂的彎彎繞。
他們只需跟著上頭的大官走,行事不需要帶腦子。
於是那如潮水一般的兵卒退走,泥沙石板碼頭瞬間便空空蕩蕩。
「那個。」陳琛忽得想起,自己還沒有過問這個病秧子的名字,「你認識梁王殿下?」
裴醉抬了眼,目光掃過李昀的臉,卻仍是模糊著看不清。
「是。」裴醉笑道,「末將...認識梁王殿下。」
李昀看著那威風無比的攝政王裝得跟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一般,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陳琛總算是輕出了一口氣。
這人身份沒問題,是攝政王派來的人,今日也抱上了梁王殿下的大腿,再沒有後顧之憂了。
他爽朗地與裴醉勾肩搭背,重手拍著裴醉的背,啪啪作響:「臭小子,今天那支箭是你射的?不錯嘛!不愧是殿下的人。你也是赤鳳營的?身體太弱了,明日要不要跟著哥哥去河道搬土,鍛鍊鍛鍊?」
裴醉沒留神,被猛地大力拍上後背。壓了許久的血腥氣忽得上涌,喉頭一滑,沒忍住歪頭吐了一口血,啞聲笑道:「多謝...陳大人,末將身份仍需保密,免得...咳咳...」
李昀立刻攥著裴醉的手腕,冷聲道:「你受傷了。」
裴醉上身微弓,忍著胸口的刺痛,低聲道:「換個地方說話。」
「陳總河官,晚些時候,本王會親自拜訪。」李昀轉身,聲音沒有不悅,可是臉上的儒雅笑容已不見。
陳琛僵著手,見兩人極熟稔地互相攙扶,他覺得,自己好像又做錯了什麼。
李昀不留痕跡地攙著那臉色慘白的人,耳邊是那人壓著顫抖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