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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0:46:58 作者: 億本正經
季長善平常不看論壇,不知道大家罵她還是贊她。後來有個同事把杜凱的帖子轉發給她,季長善細細讀過每一條匿名評論,睫毛扇動兩下。
大家的留言各具特色,季長善粗略一看,就能辨認出是誰在幫她說話。季長善不擅長表達感情,只能在大家私下發來慰問簡訊時,一一回復謝謝。
當天晚上,杜凱一改群口相聲的本性,只給季長善發了兩句話:「雖然你總是威脅我,但到底包庇了我。和你共事很開心,你還會來上班麼?」
季長善沒有說和杜凱共事,她不太愉快,只回復道:「不會,但是謝謝你。」
杜凱陷入離別的愁緒,連續幾個晚上都在思考要不要追隨季長善跳槽朗郁。鑑於杜凱的散漫與私帳走公款,季總果斷拒絕杜凱的跳槽申請。
他搖頭嘆息,稱讚季長善和金有意一樣現實,一樣無情。說完,杜凱沖季長善咧嘴一笑,「祝我們的Aurelie家庭幸福,事業有成!」
季長善停在辦公室門口,杜凱拎著他的甜品轉身,離開時,步伐相當瀟灑。季長善叫住杜凱,他回頭望過來,季長善一邊推開辦公室的玻璃門,一邊淡然道:「但我可以幫你問問彭氏酒店能不能打折。」
杜凱覺得季長善很夠意思,再度轉身時,頭頂的棕色捲毛隨步伐一顛一顛。季長善斂回視線,這大半年裡,她第一次認同了金有意的眼光,其實杜凱性格不錯。
她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這間辦公室極度簡約,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只不過交接工作堆積如山,季長善整整做了三天。下屬們自發跑腿幫忙,連午餐都幫上司訂好。季長善要給下屬轉餐費,下屬擺手道:「您也老打專車送我回家,從來也沒收錢。」
只有在這種時候,季長善才會對遠方生出一點眷戀之情。既然她不能留下,那麼就把精英團隊打包帶走。季長善早就看好兩三位下屬的工作能力,彭朗也建議她帶幾個下屬來朗郁,這樣她做起新工作也得心應手。
季長善悄聲找來那幾位下屬,問他們是否願意跳槽朗郁。在遠方工作,日子當然過得下去,但誰都知道朗郁的發展前景不可限量。下屬們接住季長善拋來的橄欖枝,心照不宣地回去寫辭職信。
元旦前的傍晚,季長善徹底結束了遠方的交接工作。冬季天短,窗外夜色濃稠,辦公室里點一盞大燈,燈影落在離職紙箱上,泛出一片鈍鈍的白。季長善抱起紙箱子,隨手熄滅吊頂燈,一切陷入昏黑。
下屬和同事聚在外面,邀請她吃一頓散夥飯。盛情難卻,季長善只好給彭朗打電話:「我們晚點兒再一起跨年吧,行不行?」
彭朗被迫接受太太的安排,又問:「用我送你去聚餐麼?」
季長善不想被同事和下屬起鬨,立馬拒絕道:「不用了,你先找地方吃點兒東西吧。」
她掛斷電話,重新走向人群。下屬和同事們圍在那裡,似乎在跟誰說話。季長善近前去,陳月疏清淡的臉孔映入視線。他今天穿了一套淺灰色的西裝,領帶還是季長善當時送的。他跟大家談笑風生,姿態溫文爾雅,全然看不出聖誕夜的狼狽。
季長善心生厭惡,在人群邊緣站定。陳月疏注意到她,對季長善笑一笑,仿佛他們之間從無嫌隙。季長善淡漠地與他對視,陳月疏鼻翼旁邊有一塊青紫的傷痕,大約是被彭朗一拳頭揍出來的。季長善認為彭朗力道正好,不偏不倚,她短暫欣賞自己先生的傑作,之後就不再朝陳月疏瞥去任何目光。
陳月疏從眾人口中得知他們要去聚餐,館子還沒定。他望向季長善,眼神一如既往地溫情,「上下級一場,怎麼不邀請我吃一頓散夥飯?公司附近有家海鮮餐廳,今天我請客。」
旁人不明就裡,還以為陳月疏和季長善情誼甚篤。他們歡迎陳月疏加入飯局,畢竟上司請客,不吃白不吃。季長善本來要拒絕和陳月疏同席吃飯,轉念一想,眾目睽睽之下,陳月疏還能拿她怎麼樣,也就不掃大家的興。
一行人去到海鮮餐館,陳月疏請大家點菜。上司請客吃飯,下屬們難以把控價格區間,便一個推一個,菜單最終落到了季長善手裡。她無所謂吃什麼,隨手指一道辣菜,陳月疏端正地坐在她旁邊,視線在眾人臉上撫過一圈,「大家蠻會替我省錢的。」
他與服務生出包房,親自去水箱邊挑選生猛的海鮮。
游魚蝦蟹或動或靜,氧氣泵在水底嗡嗡運作,一連串氣泡急速上涌,最後消匿於水面。
明早八點鐘,遠方會發布一則聲明,聲明中將顛倒黑白,闡述企業組織眾咖啡公司議價,意在根據西南咖啡豆的品質,微調原材料價格,而非強力壓榨西南農民。
至於降價幅度為何駭目驚心,遠方給出的答案是:上層決策,下層擅作主張,執行有誤,現已開除參會辦事人員,以儆效尤。
陳月疏得到一筆封口費,數目不小。他看著帳戶餘額,手指點了兩下,給魁北克的太太轉去下季度的生活費。他出手更加闊綽,他的太太卻一言不發。陳月疏向魁北克撥去一通電話,詢問太太是否驚喜。電話那頭保持沉默,數年如一日地沉默。陳月疏笑起來,惡毒的咒罵堵在嗓子眼裡,Aurélie出聲道:「他回來了。我們離婚吧。」
離婚嗎?
陳月疏盯著玻璃水箱,老虎斑遲鈍地擺動短尾,他的眼珠隨之游移。點菜員按壓三下原子筆,問他先生要點什麼菜。陳月疏捻著西裝口袋裡的婚戒,勾起嘴角問:「我記得你們這裡做三薯辣丸,裡面有山藥泥是嗎?」